88、利刃(四)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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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利刃(四)

  覃风寨距离大营约三日路程。

  通向覃山长长幽谷的壁上已生出一两寸长的嫩草,青嫩的草遮掩不了岩壁上被火舌肆虐过的伤痕。马儿仰着脖子在岩壁上一阵乱啃,很快便光秃秃一片。

  花翥放任马儿胡吃乱啃。她虽有速战速决之意,却也得做好长年累月抗击的准备。断了草叶的生长峡谷中便再无遮挡之物,可轻易查看是否有敌军从幽谷中经过。

  紧随队伍的万清宵神色凝重,对地形的查看比她还仔细。

  林安默本欲将万清宵留在营中,花翥却执意将他带来覃风寨。她一路留心万清宵的举动,留心他与哪些人有来往。

  林安默说人间不是非黑即白,占据更多位置的其实是黑。

  那她便将“灰”紧握于手中。

  危机,也是机会。

  穿过幽谷便见覃山。

  早已收到哨兵消息的丁戜站在第一道山门处迎接她,背在身后的两把钢刀磨得铮亮。

  从羊肠小道回寨子。

  靠近山门处建了不少石墙,石墙依山而建,大小各异,高低不一,参差不齐。给原本就陡峭的山路添了一分行进的困难,道路婉转回旋。

  若有人进攻,便可借石墙轻易抵御,哨兵也可藏在其后出其不意。

  这是杨佑慈的想法。

  丁戜又道:“阿柚听闻你回来甚是喜悦。扯着鸿影出门,说要给你接风洗尘。”

  褚鸿影打猎。

  阿柚摘野菜。

  “他二人而今很好。”

  花翥勉强放下心来。

  绕过石墙,忽有人从墙下的稻草堆中杀出,她下意识抽刀抵御,兵器相触,铮铮声响。

  她却笑了。

  “苏儿。可有趣?”

  手握蛮族弯刀的苏尔依梳着两条大辫子,浓眉深目,黑瞳熠熠。丢了弯刀一头扎入花翥怀中,一边哭一边用拳头小心锤花翥胸口,用蛮语不住骂。骂她一走就是两月,定是在外面招惹了别的姑娘小子!她低声唤她“苏木扎”。

  她的太阳,回来了。

  “苏儿,我回来了。”

  花翥觉得苏尔依身上有青草的香味,那香味来自茫茫草原与一望无际的青空。

  拿过花翥的行李,苏尔依又嘀嘀咕咕用蛮语道花翥这个没良心的走了这么久。

  “有礼物,中间的小木盒。”用蛮语应道,花翥冲苏尔依眨了眨眼。

  面上满是红晕,苏尔依紧抱着花翥的行李一路小跑开。

  走了三千人马,山寨中空了不少房屋。担心夜间有人滋扰,花翥还是将众女子安排去自己的住处附近。

  她们收拾,她去见杨佑慈。

  杨佑慈正在教杨云蕤读书。

  读的是女德。

  远远听杨云蕤念叨书中内容:女子出嫁后便是婆家的人,婆家打、婆家骂都是对媳妇好;若媳妇因只生了女儿被打死,婆家至多被指责两句,关入大牢一年也就够了;若生不出孩子,被打死也是活该。

  “兄长,这便是女德?”

  杨佑慈顿了顿,道:“这是胡言乱语。此种书烧了为好。将来云蕤若是受了欺负,记得告诉兄长。”

  “兄长会杀了他们?”

  “和离。不可滥杀。”

  花翥唇角微微扬起,扣门而入。

  杨佑慈面上伤疤的颜色似乎淡了些。

  杨云蕤一改假小子模样,粉衣黄裙,绾着发髻。花翥与丁戜一道,面有怒色,瞄了眼杨佑慈却不敢多言,埋首写字,深藏不悦。听杨佑慈让丁戜带自己离开,又满脸喜色。

  花翥关门。透过最后的门缝瞥见万清宵正朝这方张望。

  盈盈一笑,将门关紧。

  丁戜在不远处,她不担心万清宵会听见她与杨佑慈的对话。

  花翥同杨佑慈说起自己在蓉县的经历,说起林家,说起阮飘飘,说起大安城外之事。

  道众人同仇敌忾,以杨佑慈为旗,闹着讨要公道。也未曾忘记告知林安默与司马枭的争端。

  越说,越觉可笑。

  司马家要将家中女儿嫁给杨佑慈。

  司马家围困大安。

  家中女儿在汀丘城。

  杨佑慈却在覃风寨内,翻着书卷,仿若置身事外。

  “大公子真不去?若想——”

  “无人希望杨某去。杨某若是出去了,他们便不能打着杨某的名号招摇谋利。罢了。”杨佑慈微抬眼,眸中透着浓浓的嘲弄。“罢了,杨某要的也不过是报家仇。”

  话语间云淡风轻,却又字字百回千转。

  花翥微咬唇,距离他很近,小声说了自己的想法。

  杨佑慈眼眸平静如水,只道:“好。”

  花翥不禁开始留意他的眼睛。

  东方煜常说,眼可见心。

  当年酿春楼初见,杨佑慈容貌俊秀,眼中是浩然正气,带着富家公子的贵气。

  那日来覃风寨,杨佑慈衣弊履穿,狼狈不堪,眸光似剑,凶悍可怖。

  今日,他的眼中却只剩冷静,从容。

  没有仇恨,也没有浓烈的爱憎。

  若眼中之情便是心中之想,那今日杨佑慈的心定像他的名字一般。

  “慈”。

  佛性之“慈”。

  看淡万物。

  似乎置身

  事外。

  可又有谁能真正置身事外?夜间众人为花翥等人接风洗尘。

  覃风寨被火把照亮,寨中多了不少人,往日蒸煮饭食的锅太小,伙房便扩建成了三处。

  粮食算不得多,幸而到了春日,山地有了芥菜和新鲜的草根,混在米饭中也能填饱肚子。

  今日有客,锅中的白米比平日多了一些。

  直径比一人展臂还长的大铁锅中煮着粥,一叠重着一叠的笼屉中蒸着的白面馒头在锅中挤挤攘攘,热热闹闹。

  人声鼎沸,热闹得像在过年。

  贺紫羽头顶着小乌龟,怀中抱着花翥的小野猪,坐在她身边小口吃馒头。

  阿柚给花翥盛饭,抱怨山中太冷,寻了好几棵香椿树,一点儿嫩芽都找不到。

  边皱眉,边玩戏法般拿出一碗香椿炒鸡蛋摆在花翥面前,洋洋自得:“故而妹妹拖着鸿影陪我去山下寻找。路上遇见几个油腔滑调的恶人,幸得鸿影在。”

  花翥听她说起褚鸿影满口都是欢喜,长悬在心口的石头终下落。

  褚鸿影来得晚,目光比两月前温柔了许多。在日光下头发显出浓烈的红。那些从蓉县来的女子头一次见到头发红色,瞳孔也带着红的人,惊慌失措,还以为遇见了话本传奇中的夜叉、罗刹。

  钟于行被一群小孩子缠着。他们久不见钟于行,都吵着闹着要听故事。他便端着碗,一面讲佛陀普度众生的故事一面朝口中扒饭。

  茵蕤招呼着初来乍到的女孩们。

  鲁大山端着一碗饭蹲在地上。

  苏尔依坐在花翥身边,腰上系着花翥送她的用蓉县特有绣技绣出的蝴蝶丝绢,见人便炫耀。

  杨佑慈听着众人喧闹,安静用饭,目光毫无波澜。

  最闹的是朱曦飞麾下的那些男人。

  见来了不少女子,大都年轻漂亮,又见三当家是个绝色女子,他们说话的声音都要高扬了许多。只碍着丁戜在此,又惧怕极高又凶神恶煞的鲁大山,有心无胆。

  贺紫羽累了、抱着小猪趴在花翥膝上熟睡。

  头上,小龟缩成一团。

  无星无月,云太浓,遮掩住所有的光,夜空凝结成墨。

  人间喧闹,火把是坠入凡尘的星。

  吃饱喝足的人用筷子敲起碗碟,和着敲击声低声吟唱,不论男女。

  别处已春意软软,山中尚且残留一丝冬的硬朗。

  接连赶路,众女子疲惫不堪,吃饱喝足唱累了便熟睡。小院中传出细细微微的鼾声。

  钟于行与鲁大山带着贺紫羽住在不远处。鲁大山鼾声如雷,钟于行哼着佛经。

  确定众女子睡下、门窗也都锁好,又给苏尔依养的大黄狗喂了骨头,花翥才安心洗浴。她将整个身子浸入水中,舒展四肢百骸。水有些烫,皮肤很快变红,心绪渐渐宁静。

  她在氤氲的水雾中思索。

  杨佑慈是个傀儡。

  司马枭、东方煜皆想将他控制于自己手中。

  各出奇策,争取利益最大化。

  司马家族第一支起兵,嚣张跋扈。

  若司马家上位林家依旧会受打压,故林安默从中作梗。另寻良机。

  重要的是——眠舟去了何处?

  东面是靖国,南面有商国,不管麒州的权力在谁手中那人都不敢擅动东西方的军力。

  相较,东方的将军们比林家更安全,毕竟东方没有高耸的山做天险。

  眠舟去了是西面,西蛮远不如北面蛮族凶悍,司马家常年对抗蛮族颇有经验,西面的将军的权势不如东面将军手中的权势稳固。

  花翥睁眼,手指在浴桶上轻轻敲击。

  次日,覃风寨有了大变动。

  不见了丁戜,也不见了褚鸿影。

  连王仲与钟于行都不见了。

  不仅如此,覃风寨少了一千五百兵马。

  而今除了五百老弱妇孺,覃风寨只剩七百军力。其中直属花翥的不到两百。

  花翥去寻杨佑慈。

  杨佑慈坐在杨树下,面前放着一方破破烂烂的棋盘,落子,与自己厮杀。听见花翥的脚步声,笑道这段日子,覃风寨只能靠花翥一人支撑。

  “钟于行——”

  “杨某让王仲将他绑走了。”

  钟于行至多算个说客。而今处处战乱,绑他作甚?花翥想了许久明白杨佑慈的用意。

  她曾以为东方煜便是世上心思最缜密,行事最可怕之人。直至遇见杨佑慈。

  花翥心生惧意。

  更明白自己未选错人。

  杨佑慈眼角微睨,伸手。“花翥,可愿与杨某下一局。”

  花翥躬身,道:“多谢。”

  又道:“多谢陛下。”

  杨佑慈唇角扬起笑意,那可怖的伤疤跟着笑意上扬。

  左半张脸温润如玉,翩翩公子。

  右半张脸冷厉可怖,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复仇的恶鬼。

  变化一闪而过,面上只剩慈悲。

  东方煜曾说——小花猪,有时候比起能力,更重要的是站队。

  作者有话要说:【这话本来有五千多字~~~前天写完的,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就没发,昨天在搬家……

  ┭┮﹏┭┮

  今天终于找到了问题,把五千字压缩到了三千字多一点~~~终于满意了~~

  我们的目标:不写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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