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利刃(五)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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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利刃(五)

  那五百兵士皆不服从花翥。

  花翥要早起练兵,他们便个个头疼、胸痛,浑身不舒畅,躺在床上呜呜唉唉。

  花翥要练女兵,他们便在外围成一个圈,大声讨论起众女子的身段相貌,惹得众女子羞惭不已后嘻嘻哈哈。

  花翥若要休息,他们便在小队首领的号召下起床,夜半三更,偏在花翥以及众女子的住处外踱步练兵,声音洪亮。还说是为了弥补晨间未曾练兵的遗憾。

  万清宵混在其中,漫不经心到道女子就是女子,就应找个人嫁了,从军?建功?胡言乱语。白日说梦话。

  独眼中透露出阴光,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音都凉飕飕的。

  “一群大老爷们如何会服从你一个女子?说到底,即便在攻破冈仄县之时,没有林家军在外围助力,单凭你手下这些女人如何能对付我冈仄的兵马?以卵击石。”

  花翥不言。

  鲁大山却不服。皱眉道冈仄县那日早在林安默来之前花翥便几乎将冈仄县扎成废墟。

  那五百兵士自然不信。又嘲弄起鲁大山来,笑他身为男子,竟俯首于女人。

  ——定有风流韵事!

  花翥不与他们争辩,这几日她一直寻找让这五百人听令的方法,却总受挫。

  她若与他们理论,他们便别开脸,眯起眼,故意摆出歧视的眼色。

  她与他们比剑,次次获胜。他们便问花翥为何不与他们比力气?

  她也曾想杀人以证军纪,却又想到那日林安默与司马枭的争端。司马枭手中万人尚且处置不了林安默,她不过中途接手,根基不稳,轻易正“军纪”只会让这五百人生出反叛之心,对大业有害。

  杨佑慈曾帮她。

  但在那伙人眼中,杨家大公子帮花翥之事不过是见色起意,两人时常私下见面,想来每一次见面都是一场风流韵事。

  杨佑慈身为杨恩业的长子,将来一定会光复麒州,花翥与他这般亲近,定是为了做个外室!

  “竟然做不了小妾。”花翥与杨佑慈说笑道。

  杨佑慈每每总是笑道:“小妾有何好?成日呆在家中看主母脸色。倒不如做个外室,独居一屋,舒舒坦坦。”

  说笑只是说笑。

  五百军士不服之事却得立刻解决。

  每到深夜,花翥便光着脚在院中踱步。寒冷与小石带来的刺痛感总能让她清醒几分。

  一面护卫众女子,一面思考。

  那五百人来源复杂。

  一部分很早便来,虽不至于反她,由始至终却只服从朱曦飞。

  一部分是花翥去蓉县后朱曦飞从附近收揽的山匪,一部分是花翥去蓉县后来覃风寨逃难的青壮年百姓,这两部分人与花翥不过初次相识,她过往的成就在他们耳中像是笑话。他们更愿意相信花翥不过与朱曦飞睡了一觉。

  要这伙人听话,最简单的方式是军功,通过军功让他们知晓她的本事。

  可若人心不齐,如何来军功?

  偏偏那日花翥与林安默谋议,为了大计,花翥带万清宵上了覃山行请君入瓮之计。

  她也曾几次三番见万清宵鬼鬼祟祟,确定自己的计划顺利。

  可眼下覃山众人心散,危机重重。

  若众军士不团结一心,请君入瓮只是引狼入室。

  花翥前思后想。

  而今,大概只有一法。

  回覃山第八日。

  山里冻结的土壤终有了松动的迹象。逃荒来覃山的百姓备好锄头镰刀,准备垦荒耕种。

  章容灭掉余家村后,幸存的人无法有效耕种,农具废弃,田地荒芜。

  后朱曦飞建覃风寨,逃亡来此的百姓接过农活,想着靠劳力得一个好收成。却不想遭遇荒年,辛苦耕种一年收成却甚微。

  后做了匪,抢了粮。

  老农夫精挑细选,留下最好的谷子做种,等风和日丽,雨润万物之时。种子颗粒饱满,种入地中便是希望。

  希望渺远。

  他们便决定在春耕前向天祭祀,以求上天降下福祉,得一个丰年。

  时机正好。

  从蓉县来的女子秋英因与覃山中的婆婆媳妇们相处甚好,很快便帮花翥打听到那些逃亡来覃山的百姓中因老者众多,互不相服,竟是选不出一个足以服众的主持祭祀的人。

  花翥便以三当家身份四处斡旋。

  虽说军士看她不悦,但她好歹是覃风寨的三当家。老者们手中的那些做种子的谷子不少都是花翥弄回的,多少给几分面子。

  况且花翥的提议也是极好——他们定下由杨佑慈来主持此次祭祀。

  杨佑慈眼下落魄,却终究是被各路勤王兵拥护的麒州太守杨恩业的长子。

  祭祀如期进行。

  祭祀地选了一处即将耕种的良田,田的正中央码好了木材,木材下备好了干草。

  四个童男手捧清水盆站在祭祀场的入口处,但凡要来祭祀之人,必须先用清水洗净手脸。

  杨佑慈选了身最少补丁的衣裳,束发缠巾,头上的玉簪是司马枭的人送来的结亲之礼。也是他身上最贵重的物品。

  他站在祭祀队伍的最前面。

  手握连夜写的文稿,对苍天念下农者对丰年的期许。望上苍垂怜众生,赐一个风调雨顺,得一个五谷丰登,享一个太平盛世。

  念文稿时杨佑慈声音打颤,眼中隐有泪光。

  文稿念罢,以鲁大山为首的青年男子扛来早已备好的猪牛羊三牲,是送给上苍的祭品。

  祭品被小心放于柴堆上,点火。

  火焰燃了荒草,燃了树枝,燃了干柴。火舌舔舐着三牲的皮肉,烟气向上。

  才度过荒年,筹备三牲是一件难事。

  众人辛劳,只望上天感知心意。他们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仰望被烟气、被肉香笼罩的晴空。

  祭祀不可有女子,花翥她们只能跪在远处,也双手合十,望着晴空,喃喃祈祷。

  望五谷丰登。

  盼太平盛世。

  毕了,依照规矩,杨佑慈需要下地挥锄耕种。

  众人本以为杨佑慈大抵连锄头都不知该如何拿,不过到底也只需要做个样子。

  不想杨佑慈将长衫衣角掖入腰带中,大步走入农田,手握锄头,分外熟练翻土,播种。

  “杨家大公子竟然种得一手好地。全然不像初次下地之人。”

  众人纷纷道。

  唯有茵蕤皱眉沉思许久,将花翥扯去暗处。“大公子生来富贵,为何会种地?”

  花翥嘀嘀咕咕,道应是当年与杨恩业一道祭祀五谷之神时学会的。

  “杨恩业出身行伍,大公子出身富贵。依照规矩,祭祀时只需杨太守装装样子,用不着大公子。可大公子的模样却像踏踏实实耕种过土地的人。他手上有老茧。干农活的人才会留下那样的茧子。”

  花翥沉闷,一言不发。

  茵蕤盯着她,长久,一声叹息,满脸无奈。

  远望杨佑慈,花翥眉梢舒展不开,心绪郁结。怀疑被沉沉压在心底。

  不可说。

  不可问。

  “说来,妹妹为何非要杨大公子亲自来祭祀?”

  “为了名。”

  现在的杨佑慈除了“杨恩业的长子”这个名头外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功绩。

  如何立世?

  如何服众?

  立世要考功勋。

  服众得靠民心。

  花翥记得东方煜曾说,若头年大雪纷飞,入春后还有雪意,来年往往能得一个好收成。

  她也问过阿柚,得知新春后这一带接连下了几场厚厚的春雪。今年是丰年的几率极大。

  若一切如意,花翥便可将昨年的灾荒归咎于章容。是天罚。

  而将今年的丰收归因于杨佑慈。是天恩。

  百姓最渴望的,是祥瑞。

  覃山的余家村人所剩不多。别的大都是从麒州各处逃荒来此的百姓。大势定下后,定有人思念故土。回去后说起此事,定有人道是上天选中杨佑慈。

  三人成虎。

  毕竟东方煜曾道:意欲为帝者,名声很重要。

  茵蕤倒吸一口气,瞪着花翥,似若头一次相识。“总觉得,妹妹变了。”

  “何处变了?”

  “似乎多了几分玲珑心。”

  花翥细品此番话,用力点头道极好。

  “那日在大营,你与青悠公子聊天时可是遇见了难堪之事?方才让妹妹变了模样。”

  花翥不言,远望着袅袅上升的青烟。

  祭祀的当夜,雨纷纷。

  秋英很快依照花翥的意思将“杨佑慈是天选之人”告诉覃风寨的婆婆媳妇们,语罢,她还板着脸三令五申此事不可外泄。

  妇人们拍着胸口道绝不“外泄”。

  她们便将此事告诉了自己最亲密的伙伴、抑或是吹起枕边风,“只”将此事告诉给家中的汉子。

  不过一日,覃风寨所有人便从那一场及时雨中懂了上天对杨佑慈公子很有几分赞许。

  不然为何章容称帝便处处灾荒?民不聊生?

  不然为何方才四方勤王,上天便因杨佑慈降下一场甘霖?

  这是百姓们渴望许久的祥瑞。

  那夜,花翥赤足站在院中,仰头接受细密的雨。任由激动在心中生机勃勃。

  之后,杨佑慈在覃风寨的地位急速上升。

  往日寨中人见到他不过点头示好,而今却恨不能三跪九叩首。

  杨佑慈地位上升,随之而来,花翥在军中的地位也大幅上升。

  再也不需武力,也用不着呵斥,兵将们看向她的目光中自然而然添了几分恭敬。

  花翥大兴祭祀不止为了杨佑慈。

  那五百人来源复杂,有一点却大致相同。

  在灾年到来前,大都是普通百姓,大都务农。农者,最在乎的便是土地,还有庄稼。

  她要抓准他们的心理。

  杨佑慈是天选之人。若拥护他,一定风调雨顺。

  花翥作为被天选之人选中的将领,便定有过人之处。

  此法可行,却又不可滥用。

  要立世还是需要踏踏实实建立的功勋。

  故而阿柚将花翥在明荣城的事大加宣扬。

  秦芳也将花翥在蓉县做的事宣扬开去。

  众兵将虽有疑虑,虽不情不愿,却又忆起花翥最初与男子比剑之事,疑虑终成了畏惧。

  最后一击却来自鲁大山。鲁大山说起冈仄城之事,说起那几次爆.炸。浑身发抖,嘴唇透着青灰色。

  三分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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