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雁杳(二)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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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雁杳(二)

  敛房在城外且有专人看守。

  唐道因在刑检司任职,又负责看管敛房,时常需要深夜出城查看尸体,便得了专令可在城门关闭后进出。

  花翥与眠舟易装为刑部小吏跟随出门。

  前段时日有官员进言,说唐道深夜进出,若他有背叛之心定会殃及京城。

  “可那些尸体放在城中也不好。朝中便有人说让我这个从七品看门人去敛房住。”

  “文官的事姐姐不便插手,可若道儿想去兵部……”

  “姐姐不用忧心,道儿知晓姐姐的难处。也喜欢刑检司。”

  敛房在西城外半里处的小道旁。

  义庄更远。

  一所小院,四间屋子,最大的那间放置尸体,刑检司会将无名尸体放置此处十日,寒冬时节会延长至十五日。

  剩余三间小的一间是伙房,一间供守夜人休息。最后那间是唐道的处所,他偶尔在此处过夜,房中有桌椅,还有一张只铺着干稻草、床单、还有薄被的小床。

  眠舟先进,给守夜人吹了迷香。确定无人盯梢才招呼唐道与花翥进去。

  敛房宛若生死轮回之所,一脚踏进花翥便觉此处阴风不休,连院中的几朵鲜花都生生烙上了死气。

  “姐姐从战场来,竟觉此处阴气森森?”

  花翥苦笑。

  开门,几人撞上腐败的味道。

  九具尸体。

  唐道掀开遮盖无头男尸的白布。

  刀口倾斜,一刀致命。除此外,浑身上下无任何明显伤痕。尸斑已经消了,唐道说最初尸斑集中在后背,可那日井中的尸体却是倒栽。

  应是尸斑形成后才被移尸。

  凶手将此人砍头、扒衣,投入枯井。行事这般麻烦,动手的绝不是与此人不相识的悍匪。

  她戎马多年,从经验来看,能造成这种干净利落的刀伤的一定是锋利的长刀、长砍刀。

  婉眉刀刃薄,若她用婉眉刀劈砍,必须站在高处凌空砍下方才能砍出这么干净利落的刀口。若不用此种手法,女子动手便得有刘三花那般的力气。

  况且——

  “道儿,而今国中战乱却未曾消减,若是陌生人提着长砍刀与你走在一处,你有何种感觉?”

  “道儿懂了。凶手极可能是熟人,男人。”

  眠舟忽然道:“武将。”

  此人右手掌心有厚厚的老茧。

  花翥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常握婉眉刀的那只手的手心也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可老农握锄头,手心也有茧子。”

  “老农不止用锄头,还要用手刨土,用手搬石,应满手都是伤疤,茧子,指关节粗大,不会这般集中,尤其,老农不会有这个——”

  眠舟拉起无头尸右手,给花翥看尸体右手拇指与食指上的痕迹。一道细细的伤疤,两根手指上的痕迹基本能重合。拉弓弦的痕迹。左手也有拉弓留下的茧子。与褚鸿影手上的茧子很像。

  “此人能使沉重的利器,也能挽轻弓。”

  他摸了摸无头尸的肩,皱眉。“茧子?像被扁担磨出。劳作,却茧子算不得厚。”

  武将。

  那么厚的茧子,能力不会太弱。本应在新朝建立后备受重用,却跑去干农活。

  莫名被杀。

  除此以外,此人身上再也没有任何可证明身份之物。

  唐道皱眉:“逃兵?章容的人?”

  花翥否决,当年杨佑慈清点得最认真的便是章容麾下的兵将,不便光明正大处置的都令丁戜的戮夜阁悄悄处理掉。

  以杨佑慈的性格不会留下漏网之鱼。

  阳啟建国后重新核算人口,因战乱不少人丢失户籍,只要不是章容的兵便可轻而易举浑水摸鱼。

  唐道又掀开遮盖那户人家尸体的白布,依照规矩,这家人也会停尸十日,无人认领便送去义庄。

  仵作验过,三具尸体都蜷缩成一团,口中有烟灰。的确是活着被烧死。

  “可不过一间破屋。为何三人竟是无一人逃出?”唐道低声道。

  眠舟仔细看过孩童的尸体。

  仵作说尸体被野狗撕开腹腔。

  “那仵作或者不懂,或者收钱胡说。狗牙撕咬过之处怎会留下这样整齐的伤口。肚子里的东西几乎被火烧光!满是灰。这孩子……活着被人剖腹,还未彻底死掉,又被火烧。”他言语间有怒气。

  花翥极少听他用这种愤怒的语气说话。她恶心,愤怒。即便当年蛮族入侵,也难见这种恶行。

  唐道沉思:“剖腹……难道是想要找什么东西?可尚不到五岁的孩子……能藏匿什么?谁家会将重要的事,重要的宝物交给年幼孩童?!”

  花翥思索片刻道:“又或通过伤害孩子威逼两位老人?”既然这孩子的爹爹在战乱中走失,会不会与那死者本是一家。

  “道儿也曾怀疑过。可根据户籍和乡民的口供,那爹爹不过六尺三寸。那无头尸不算头都有八尺之高。”小心替那孩子盖上白布,手紧握成拳,手指深深掐入掌心,怒意难以掩盖。

  三人去了那户人家被火烧光的房屋。

  远远便见有人提着灯笼,手握长棍似在翻找。眠舟单手将其制服,一番询问,此人不过

  是附近的老光棍。他在今日暮色时分远远看见几个黑衣人在此处翻找却又悻悻然归去,心道此宅院定藏有宝物,便在深夜前来。找来找去,却不过几个铜板。

  眠舟打晕人丢进草笼。

  此屋没有地窖。清点地上财物,不过七八个铜板,那老光棍甚至都懒得拾捡。

  赤贫。

  这样的惨案,背后定藏着极大的利益。

  可如此赤贫之人能给凶手什么?

  那无头尸的身份,或许永远都找不出。

  花翥还要上朝,回城便早早睡了。上朝时见唐道房中灯依旧亮着。他死死咬着这起悬案,颇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架势。

  “道儿,姐姐夜间想了一个法子,或许能查出那人的身份,可是——很难查。”

  一整夜未睡的唐道满是血丝的眼中露出光来。

  花翥道:如果他们的推测是对的,那死者是逃兵,便可去军队查看建国前的士兵名册。

  能使重刀,能挽轻弓,身高八尺到九尺。

  这样的人不多。

  最近三千杨家旧部来了天靖城,兵部正好要重新核对军籍。邵梦风因识字会去帮忙,唐道一道去便是。

  “可道儿在刑部……”

  “无事。不过是帮忙。”花翥冷笑。“至多被人说——将军大人从北境归来见义弟被朝中官员排挤便利用权势给义弟换了一个差使,以权谋私。你好歹是个状元郎,凭什么看管尸体。”

  此事找钟平,找杨佑慈皆可。

  忧心隔墙有耳,只能小心行事。

  褚鸿影的婚事也在今日传遍京城。

  这一次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正是二八年华,听说生得很美。

  五月初五成婚。

  很急。只因家中最疼爱那小姐的祖母身体有恙,老人生平最大的心愿是看外孙女出嫁。

  花翥找到褚鸿影。

  他埋首翻着卷宗,冷冰冰道:“花将军,褚某永远不会娶她。与其忧心褚某的婚事,你不如忧心你自己的性命。”

  他将头微微抬起,目光中有忧色。

  “褚某调查多日。蔡岳,他全家,他的所有朋友,甚至连他家中所有仆人及仆人的亲眷在下都令人查过,查不出丝毫问题。除了害死了个女犯,在紫炎寻你麻烦,此人还真是堂堂正正、不偏不倚的朝廷命官!

  “虽说花将军扩充了边界,建立了北面防御,陛下,钟大人皆向着你,万事皆有说法。可若有人铁了心要你性命,联合所有文官一道弹劾你擅自调兵,囚禁朝廷命官,伪造官印之罪,这三项可都是死罪!

  “你与林安默风头极盛,武官中也有的是不得志之人恨不能生啖你二人血肉为自己铺路!林家派系根深蒂固,他们不敢动,也动不了!你呢?文武官皆要你性命,皇帝即便向着你,难道他还会做那‘颠覆江山只为红颜一笑’的昏君不成?!”

  花翥微微咬唇。

  褚鸿影说得极对。

  “一丝一毫都寻不到?”

  褚鸿影起身,贴近,在她耳边低声道:“花翥,此事褚某是向着你的!且不说你我当年在明荣、覃山的情谊,单是陈中友给在下的耻辱也会令褚某始终向着你!你以为褚某不想借此事重创陈中友一出心里的恶气!

  “寻不到!便是寻不到!

  “最简单的方法是将蔡岳放出日夜紧盯,总有一日漏出马脚。可若将他放出,便坐实了花翥你‘因私欲囚禁朝廷命官之实’!与其关心阿柚,不如忧心你自己性命。”

  “可阿柚,你真舍得?”花翥直视褚鸿影的眼。从明荣到汀丘,再到天靖城。

  “唯有阿柚,即便你是明荣城那个被众人嘲笑的混了西域妓.女的贱种,也会陪在你身边。”

  “褚某自然知晓,褚某会对她好,照顾她一生一世。可——不娶,便是不娶。花翥你也是在朝中为官之人,哪个朝廷命官会娶一个妓.女?”

  “碰!”

  花翥狠狠一拳,正中褚鸿影鼻子。血流如注。褚鸿影不还手,只冷冷望着她。

  “你——”

  “花翥是说褚某会遭报应?报应便报应。”

  花翥回家路上去了一趟阿柚的小酒馆,阿柚应早已知晓了消息,垂头丧气,郁郁寡欢,万清宵忙着帮她搬酒。妹妹万婷婷忙着给客人端酒端小菜,收钱收得喜笑颜开。

  便也放下心来。

  茵蕤说得没错。阿柚与其同褚鸿影纠缠一生,不如找个真心疼爱自己之人。

  花翥求钟平,唐道今日便去兵部帮忙,但依旧算是刑部之人。

  眠舟还在睡,章叶媃做了饭菜。花落颜与贺紫羽吃过饭丢下碗便出门胡闹。

  坐在紫藤花树下,花翥泡了一壶茶,与自己对弈。

  棋盘上,黑白子走得乱糟糟。

  当初蔡岳之事便没有真正的证据。她一意孤行,后续发生的一切坐实了她的推断。

  可朝中人不会信这个。

  朝中人要的是证据。

  命案。

  蔡岳。

  花落颜如何回家。

  还有褚鸿影的婚事。

  桩桩件件,搅得花翥不胜其烦。

  脑中竟出现了东方煜的声音。

  ——小花猪,有些事,若寻不到出路,便换一条路。

  ——若怎么都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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