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利刃(十三)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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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利刃(十三)

  花翥决定深夜潜入暗道。

  牟齐儿知晓男女之事,独自一人也扮得出靡靡之音,宋喜悦陪着她闹闹,二人打掩护,吸引那寡妇的注意。

  毕竟那地道应是从寡妇家的地下通过,花翥从那下面过很难不留下动静。

  商量妥帖后,花翥顺着井绳爬至枯井中的入口,没忘记带上打火石、蜡烛,用面纱蒙住口鼻。东方煜曾告诉她地下幽深,气流阻塞,若擅入可能因难以呼吸导致窒息。

  点火,将燃烧的蜡烛放在入口,火色明艳。

  花翥松了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弯刀。

  弯刀是苏尔依的。

  “这刀很重要,你必须活着回来将刀还给我!”花翥走前,苏尔依强行将刀塞给花翥防身。

  瞄了眼刀,花翥猫身潜入。

  行过不到十尺的位置,渐宽敞,身子也可缓缓直起。行至差不多三十尺的位置,面前却是一道铁门,铁门不过六尺高。铁门的门扣上没有锁,只用一根铁条闩着。

  铁条锈迹斑驳。

  花翥欲取下铁条,却又停手。

  古怪。

  若是杨佑慈或者看门人锁的,怎会只用一根铁条将门闩住?

  若是旁人锁的,是谁?

  章容?

  皱眉,花翥心中多少有几分忐忑,看了眼手中的弯刀,咬牙取下弯刀,小心翼翼拉开铁门。

  铁门低声嘶吼。

  一股恶臭穿过拉开的缝隙迎面而来。

  花翥被熏得几欲呕吐。

  这味道她格外熟悉,明荣城被围的最后关头,城中处处是这种味道,五谷轮回之物混合腐烂尸体的味道。

  忍住恶心点燃蜡烛。

  火光阴郁而摇曳,是三途川幽幽的鬼火。

  难道密道中有人?

  花翥心道,心中却又升腾起希望,或许那杨家女眷都逃入了密道?

  敲了一块脆弱的墙砖卡在门下防止门忽然关上,缓步进入密道,才入时烛光忽明忽暗,偶能吸入一丝清甜的空气。走得深了,烛火忽然大亮。

  东方煜曾说若是出现此种境况,地道中一定有通风口。这么久未曾被人发觉,通风口应当设得极其隐蔽。走得越深,恶臭越重。

  又走了百尺,腐臭味比先前还要猖狂。

  恶臭啃噬,逼着然几欲转身逃走。花翥却依旧握着蜡烛往前,走过暗道,前面陡然开阔,借着幽暗的烛光,勉强可见此处是一间暗室。

  古怪与不安纠缠成吐着芯子的毒蛇。

  留了个心眼,花翥先照暗室四壁,四壁上有壁灯,垫脚欲点亮,才发觉灯中早已无油。亏得有准备,便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又一根蜡烛。

  点亮。

  此处,的确是避难所。

  也是人间地狱。

  滴答,水声。

  墙角立着一个瓦瓮,外面的水渗透石壁落入瓮中。

  遍地五谷轮回之物。

  遍地尸骨,其中有小兽的,但绝大多数却是人类的,骨头被砸断,白生生,隐约可见牙印。

  花翥背上一凉。

  垫脚将两根蜡烛分别放入相邻的壁灯,握紧弯刀,拉紧脑中每一根弦,凝神听着周边动静,留心观察。

  地上也有长木棍,却又污浊不堪,花翥便拿起一根较长的人骨小心翻找。

  时刻留心周围动静。

  墙角堆砌着破破烂烂的衣衫,有书卷,有发簪,还有布老虎与竹蜻蜓。

  想来当日躲藏入此地的人中有男有女,还有幼童。

  金银珠宝被埋在破烂衣物中。光彩依旧。困宥于此处,珠宝于人不过是阿堵物。

  静。

  死寂。

  偶能听见一声脆响。像是偶尔深夜独居房中时器物发出的诡谲声音。没有老鼠,也不见臭虫。分明有无数尸骨,却见不到一条蛆虫存在的痕迹。

  紧张得将心跳都狠狠压下,花翥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每踏出一步都小心翼翼,前后斟酌。

  敛声屏息。

  凝神四顾。

  终于瞥见了一个缓缓移动的身影。

  那东西用手足并用,在地上爬行,手指在地上刮出嘎嘎声,像一只四条腿的长满了黑毛的巨大蜘蛛。

  那物的口中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涎水落在断骨上,啪嗒一声响。

  花翥握紧弯刀的手方才举起,心却几乎被恐惧生生撕裂。

  脑中混乱不堪,踩着一块碎裂的人骨,隐约的痛感让她生出几分宁静。她大步往后退,推至火光处,拔出弯刀。壁上的烛光映照在弯刀上,光刃黄得慎人。

  那物也近了。

  本以为是个怪物,花翥举刀欲斩。却不想竟是一个人。

  迟疑。

  恍惚。

  那人趁机立起,铁钳般的手前伸,几欲掐住花翥的咽喉。

  亏得常年在战场上厮混反应灵敏,花翥很快醒转,用弯刀刀背狠狠劈向那人的手臂。

  她未用刀锋。

  她想着抓一个活口,便使刀背时朝着手腕处劈下。她使刀精准狠,本以为那人会痛苦不已、大喊大叫,不料那人似乎没有痛觉,反而张口朝花翥扑来。花翥猫腰躲过,脚却被地上的残骨一绊,站立不稳,险些栽在满地的五谷轮回之物上。

  知晓对方难以对付,那人再次扑来时花翥不再闪躲,刀锋落下,蜡烛的幽光从锋刃上划过。

  她伤了那人。

  本以为至少会听见一声嘶吼。

  可那人捂着右臂,将沾满血的手放在唇边,舌尖舔过,面容藏在阴暗处,唇角留在亮处,唇角上扬,舔舐血时一脸幸福。

  舔干净手上的血,他又摸了一把手臂,继续吸吮。

  花翥慌了。

  当初在蛮族大营面对饿狼时她尚未有这般的恐惧不安。

  人果真比狼可怕。

  那人舔舐干净自己的血后,又一次扑来。

  花翥在躲避中寻到了此人的行动方式,简单,粗暴,毫无章法。靠蛮力取胜。

  此人似乎全无痛觉。

  若是在平地开阔处她对付这样的敌人会多出几分优势。可此地狭小,遍地尸骨,一不留意便会被绊倒。

  她本欲留一个活口,看而今境况,得先自保。

  花翥倒退三步,微微欠身,双手握刀。

  那人扑来。

  她双手举刀,用力砍下!

  她听见那人一声闷哼。

  地上是一只断手。

  花翥喘着气,危机暂缓。断手后血流不止,若不处理便会危急性命。她从东方煜那处学了办法,本欲扯下发绳替那人止血,不料那人竟是扑向地上的断手,叼在口中大快朵颐!

  恶心。

  厌恶。

  恐惧。

  花翥死死咬住唇,直到感受到口中有血腥味才微微松口。她用痛楚将自己从恐惧中抽离。

  那人忽然丢掉手望着她。

  分明在暗处,一双眼睛却闪着凌厉的光,那眼神让花翥想到了蛮族大营时遭遇的饿狼。

  饿狼,嗅到了她口中的血腥味。

  舌尖从唇边舔舐过,眸光森然,阴冷可怖。

  他咆哮着扑来。

  花翥借助墙壁腾跃而起,脚狠狠击向那人的后颈。那人呜咽一声,终于不动了。

  松了一口气,花翥抓来角落的衣衫撕成条将男人五花大绑,思量着衣衫已有些破旧,未避免挣脱,又多缠了两圈。

  她没有忘记帮男人止血。

  这才接连喘了几口气。

  环顾四周的残骨,打量这人间地狱,阴寒穿过她的衣衫,穿入后背,一点一点,窃笑着啃食她的骨头。

  脊梁上像是爬满了蛆虫,嚣张得意,想要将她蛀空。

  东方煜道:大灾大荒时,人相食。

  当初在冈仄,鲁大山看见花翥洒落在地上的米粒,一粒粒小心拾起放入口中,道粮食分外重要。

  无粮。

  人相食。

  听过与见过,截然不同。

  初来时花翥本以为这些人只是被困宥而活活饿死,知道她见到干干净净的白骨与骨头上的牙印。

  所有的骨头都被敲开。东方煜曾告诉她,人骨的中心有骨髓可食。

  人相食,最后死掉的那个尸身应该完整,但没有一句尸骨完整。

  可能有活人。

  幸而她一早便想到,不然便会遭了此人毒手。

  花翥凝视此人,原来是个男人。

  这男人衣衫破破烂烂,勉强留有最初的痕迹,丝绸,花纹是麒麟,非常昂贵。

  城中富人不少,自然能穿绫罗。

  可麒麟纹样却不是普通富家子弟可用之物。

  此人身份不菲。

  城破后,官员在杨恩业心腹之一张勋伟的带领下尽数投降。不论官员自己还是他们的家眷都未遭遇太多苦处。

  此人是杨家的人?

  花翥本以为这人便是杨佑慈的二弟杨佑谦,却又很快否决自己的想法。杨佑谦骁勇善战,他不死,无人动得了杨恩业。

  那人未醒。

  花翥继续向前,穿过连接暗室的密道行了百丈终于摸到一扇门。心中却无太多期许——若能出去,那人也不会以同类的血肉为生。

  却还是尝试着拉动门把。

  出人意料,门把竟然松动。

  花翥满心意外,拉得小心。

  啪嗒,一粒小石子从门后落入密道,她不敢将门彻底拉开,只用手穿过缝隙小心探查。

  通向密道出口的位置满是石块,堵得死死的。

  花翥满心的期许在此刻烟消云散。

  本想通过密道混入宫中。而今还得另寻他法。

  果真,捷径难走。

  将门推回、合拢。

  她的疑惑却更多。

  那些藏身暗道中的人是什么身份?

  暗道两端,一头被石块填塞。一头被铁棍闩住,做此事之人知晓暗道中有人。

  此事应是突然发生,否则不会不用锁。

  花翥再度将门拉开一道缝隙,取了几小块,用东方煜教她的方法辨认。

  千层石,石笋石。

  平日做假山用。

  关门的不是章容。

  绝处逢生,花翥又生出一法。

  谁说一定要混入宫中才能“攻心”?

  东方煜常说,要善于抓住人与人之间的敌意为自己所用。

  但首先她得搞明白——地宫中那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没有猎奇……真的。本章是小花猪人生中的大转折,还是个可以媲美在永安遇见东方煜那样的大转折。

  虽说——嗯,有几分恐怖小说的感觉……但我收敛了……真的……】

  【本打算昨晚上发的,不是昨晚,今天凌晨发……结果头疼写不了,于是我睡了一会儿,然后五点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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