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风月(二)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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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风月(二)

  雪地上布满了车辙印与人的脚步印,厚雪被压得又薄又紧,夜深,月光穿过枯树的枝丫落在雪面上,树影斑驳,亮得像是一池温柔裹住枝丫的水。

  路滑难行,花翥走得又快。脚底一溜,幸而很快扶住墙才没摔倒。庆幸之余冷静了几分。

  脚步停,愤怒在瞬间的心惊肉跳下收敛了几分。

  顷刻,竟意识到一丝古怪。

  先前过于愤怒竟是忽略了细微之处:褚鸿影哪里来的胆子找阿柚,还说什么“寂寞”之类的话?他可是入赘!之前与牟齐儿有牵扯的那个男人也是入赘,可他家夫人只敢哭,家中不过是商贩。

  可褚鸿影入赘的则是宰相家!

  三日后便是婚期,陈中友如何咽得下这一口气?那有胆子还未出阁便与男人深夜相会的小姐又岂能容他二人?

  茵蕤也皱眉道的确古怪。

  夏闲影眼珠转了转,道:“难道他想要悔婚?”

  已走得气喘吁吁的阮飘飘扶着墙:“那可是宰相!悔婚?”

  花翥静默在原地,忽转身,叹息道:“不可去。”

  “阿柚妹妹的事你不管了?!”

  “此事着实古怪。若未猜错,我姐妹一道去了才是中了对方奸计。”

  花翥愁眉朝后走了两步,却又驻足。

  有些事,分明知晓此事不该做,却还是忍不住想做,只因咽不下那口气——

  “我去,你们先回。此事去得人越少越好。”

  阮飘飘暴跳如雷、满心不愿。

  夏闲影歪着头思索,似有所悟。茵蕤不解,却还是扶阮飘飘道先回。

  花翥继续往前,地上的树影似若化作利爪朝她扑面而来,落在地上的明亮月光逼得人心慌意乱。

  重重思绪沉沉压下,呼吸变得急促。

  的确古怪。

  阿柚来天靖城的当日褚鸿影便与她划清了界限,先前几乎算是至死不相往来,怎就忽然又在一处?

  今日唐道才说,街头巷尾都是褚鸿影当年与宰相的小女儿私下相见之事。

  偏偏还在这个时候?

  褚鸿影与阿柚旧情复燃?

  难道——

  脚步微驻。

  难道陈中友见她留在天靖城铁了心为那些参与征北的女子讨要功勋,便“以身作则”令褚鸿影在此种时候找阿柚,证明宰相家也重视“女德”,即便是宰相的女儿也不可外出,即便是入赘的男人也可在外花天酒地?

  似乎说得通,却也说不通。

  花翥脑中忽然闪过当初章老夫人的话。

  章老夫人曾道,陈中友看中褚鸿影是因才干。可他的小女儿看中褚鸿影却是因为他有着一头红发,瞳孔也微微带着红,相貌周正,与中原男人不同,觉得稀奇。

  但若有更好的男人出现——

  不会吧?

  花翥驻足,越发迟疑自己要不要去。

  须臾间又加快脚步,庆幸自己让阮飘飘等人先回。

  深夜,鹰羽卫的所在地明正堂依旧灯火通明。

  鹰羽卫们身着统一褚色长衫,或揪着有嫌疑之人拖入刑堂,或抱着誊写在纸上的今日城中要事递交给褚鸿影。

  见花翥,纷纷驻足,语言动作恭敬,眼神却满是玩味。花翥渐确定自己并未猜错。

  褚鸿影端坐书房。

  不过七八日不见,褚鸿影看来竟是沧桑了许多。

  此人憔悴,花翥却不觉欢喜,心口哽着一口气。

  吐不出,咽不下。

  见花翥深夜提刀前来,褚鸿影目不离卷,只让花翥等片许,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他手中的便是今日鹰羽卫在城中打探的“敌情”。看过几份笑道城东有一商铺,店家今日多找了两个大钱给客人,气得暴跳如雷,在家中跳骂,骂了半日,脚踢在凳子上,疼得直咧嘴。

  语罢,也不笑,只是眼角微微一抬。目光阴鸷。

  花翥冷笑。

  褚鸿影“警告”她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他是鹰羽卫,又有何事是他不知晓的?

  “统领大人此番行事,难道是想要这天靖城人人自危?”

  “若要争霸,细作不可缺,多学学,极好。翥小将军今日捏碎丢进花盆中的字,也着实有趣。”

  花翥沉默。

  褚鸿影在告知她,她欲做的事,皆在他掌握之中。

  心生寒。

  却又愈发挺直后背。

  不言,只冷冰冰盯着他,目光不挪动分毫。

  一个鹰羽卫欲进,见花翥这般,唯唯诺诺。

  花翥瞪了一眼,他三两步退了去。

  褚鸿影哼笑。

  放下厚厚一叠鸡毛蒜皮的汇报,令人关门。

  这才带花翥进书架后的密室,此处是身为鹰羽卫统领的他与朝中高官议事之处。有时部分高官为了避人眼目,也会在此处商谈许多事。

  陈设简单,不过一桌,四椅。

  花翥眉梢微蹙,又缓缓松懈下。

  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滋味。

  猜想是真的。

  “婚事没了?”

  “翥小将军果真聪明。说来还得多谢面前这位第一山庄的庄主大人。庄主开拓西域商路后天靖城来了不少相貌英俊、金发碧眼的西域男子。当初宰相大人看中褚某只

  因褚某是最早归顺陛下之人,小姐愿意却因褚某红发红眼,可红发红眼、相貌与中原男子无甚区别的褚某如何比得过金发碧眼,男人看了都舍不得避开眼的金发美人?褚某本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珠胎暗结。”褚鸿影自嘲道。“你又何苦?”

  “何苦?是啊……何苦……爹的遗愿。爹要褚某登高位,振兴褚家,找回当年被官卖进娼.楼的姑姑。不登高位便无人脉,若手中无权,身边无人脉,如何找姑姑?毕竟是宰相。”

  静默无言。

  花翥恨道:“为何找阿柚?你若不找她,找别人,她便彻底忘了。她本已要忘了。”

  褚鸿影避开花翥的话,漫不经心邀花翥坐下,见她不坐,随意倒在太师椅上,翘起一条腿。“那西域男人令宰相大人头疼不已,小姐若是找个红发的,万事推在褚某身上也就罢了,偏是个金发。待小姐腹中孩子呱呱坠地,宰相面上更难看。褚某不过帮宰相一把。”

  “何意……”

  “找个不干净的女人睡一觉,给宰相大人一个悔婚的借口。”

  “啪!”

  花翥揉了揉生疼的手。

  这一耳光,扇得她手挺疼。

  怒,又觉悲。

  “翥小将军打得好。”

  “阿柚对你是真心。你若嫌弃,一开始便不应该招惹她!招惹了,而今却嫌弃,她是什么?你的棋子?你在陈中友面前献媚的用具?”

  褚鸿影舌尖在舔去唇角的血迹。“骂得好。有一事却是错了。褚某本是西域娼.妇所生,如何会嫌弃阿柚?”

  花翥声音微微打颤:“既不嫌弃,既已退婚,何不与阿柚好好过?”

  “翥小将军力气不小。记得当年在明荣城,你还有几分少女的娇弱,而今却已是名震皇京的小将军。”

  “连个功勋都要不到也算名震皇京?”

  “正因你名震皇京,你才要不到功勋。”褚鸿影淡淡然,岔开话题。

  花翥情知,却又好奇他言下之意。

  褚鸿影坐端正,低声道:“翥小将军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些朝臣怕的不是秦芳,秦芳再厉害,再受褒奖,到底不过是火.药师,被你捧上去的火.药师。他们怕的——是你。”

  “可陛下——”

  “陛下重视你,可朝臣皆知你与陛下间清清白白,正因你清清白白单靠女子之力也能做到此种地步才让他们心生芥蒂。若你与陛下间真有千丝万缕,他们反倒不怕,任由你爱为谁讨要功勋便为谁讨要。”

  褚鸿影唇角微颤,似若露了笑。

  又道:“若你不过自己有本事也就罢了,偏你还能带着那群本已几乎堕入泥沼的女人一道往前冲。若你只是自己贪功也就罢了,偏偏你还真要为别的女子声张正义。若你像邢丰一般固执也就罢了,偏偏你还有本事在朝中培养人脉与羽翼。

  “朝臣芥蒂你,怕你。他们忧心那些被关在闺阁中的小姐夫人会效仿的不是秦芳,而是你。宰相大人不过利用秦芳打压你。”

  花翥恍然大悟。

  难怪杨佑慈当日不多言。

  杨佑慈知晓若他帮了她,她便是在“皇帝帮助下成事”。杨佑慈知道她欲何为,他不多言,便是帮她。

  “陛下都不介意。”

  “争霸之时,能者便可用。女人的权易夺。找个人嫁了便可。何况,褚某总觉,陛下他不定有几分后悔,悔当年家中姐妹皆贤良淑德,章容造反那日,无人有胆量拿钢刀砍杀敌人。”

  愁思被如豆的烛光凝固成阴影。

  褚鸿影面上的阴冷又沉了。

  花翥有几分恍惚。

  如何能料到,当年在记别城中那个目光与女孩相触便会红脸的羞涩少年而今在官场比她还看得透彻。

  “身在此地,若是看不透,如何坐得稳这‘鹰羽卫统领’之位。”褚鸿影笑了,笑得有几分阴恻恻。

  烛光如豆,他的身体融入暗处。

  声音阴惨惨的。

  他道,宰相想如何,便如何好了,他只要听话,鹰羽卫统领之职便一直归他。

  不听话,那么多人,谁不能替代他?

  花翥道,人微言轻。

  长久沉默,褚鸿影忽然哈哈大笑,嘲弄他与花翥实则算不得人微言轻,他二人而今的官位,已是大多数读书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高位。

  可又如何?

  终究官位高一级,腰杆便直三分。

  “听话又如何?全力保住宰相颜面又如何?依旧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你终究为鹰羽卫做了许多事。”

  “褚某做得太好,故后继者不管是任何人都可坐此位。翥小将军也得记好,成事容易,‘无可替代’极难。”笑过后,褚鸿影沉默更深重。

  花翥愁思之余,未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阿柚呢?既然你已与宰相……”

  “花翥,我不会娶她。娶了她,我便爬不到最高的位置。”

  花翥大怒。

  褚鸿影忽笑了,挡住花翥扇来的手。

  满口无情,偏在此刻他的眼神格外温柔,似若变回了记别城那个一被女孩看就会脸红的少年。

  眼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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