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夙夜(十一)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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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夙夜(十一)

  进宫,苏尔依立刻被小太监带去见兄长格穆尔。兄妹相见,花翥不便打扰。

  牟齐儿在城门外帮花翥重新整理了发髻。

  谷羽见花翥先前争抢金镯时虽百般小心,裙角却已沾染泥垢、皱皱巴巴便打来水欲帮花翥洗洗裙角。

  牟齐儿阻拦:“丝绸不可泡水,会掉色也会变形。”

  谷羽好奇道:“难道富贵人家穿脏了丝绸衣裳便丢?”

  用纱绢沾了水,用力拧干,牟齐儿这才小心擦拭掉花翥裙角的泥垢,擦干净后小心扯平,苦道无法熨平整,幸而只有一小块位置。

  谷羽虽说衣食无忧,却也只是出身小门小户,闻言惊道:“这般漂亮的丝绸衣衫也就穿一两次,难怪世上都想当有钱人,高官厚禄,功成名就。”

  “陛下崇尚节俭。于国于民有利,可丝绸娇贵难以护理,朝臣们又大都穿着精贵,还是在入宫的地方备下熨衣的平石才是。”

  “齐儿你过去过得着实富贵啊!”

  花翥听着两人的对话,抿唇轻笑。

  要赏月,也不知会耽搁到何时,花翥便让牟齐儿与谷羽先带女兵回军营。她本打算让牟齐儿她们将阮飘飘的金镯子顺路带回,她们却道此物过于贵重带回军营太过危险。花翥便顺手将戴在手腕上的镯子推上手臂,藏在广袖中。

  “今日夜宴,翥小将军穿得富贵点儿也给我们争一口气。”牟齐儿道。

  林安默与花翥一路进宫。他换了一件纯白色的长衫,衣衫摆绣了一圈细莲花纹。

  一路都有小宫女藏在暗处红着脸偷偷望她,林安默却目不斜视,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宫中的女子都算是皇帝的女人,他再喜欢窃玉偷香也不敢在宫中胡来。

  也有小宫女目光跟着花翥走,嘀嘀咕咕道这便是那日骑马杀入皇城保护章容家女眷的小女将军。

  “她怎么从未来宫中侍寝?”

  “陛下也不曾出宫。”

  “自古新人换旧人,定是失了宠。”

  “可她真的很美啊。与林将军站在一处真是男才女貌。”

  林安默终于忍俊不禁:“林某又不是朱兄,她们难道看不出林某对翥姑娘这块硬骨头毫无兴致?听见此种话翥姑娘不生气?”

  “宫人这么多,我呵斥了其中一个、两个,难道还能堵住所有宫人的口?我若连宫人的话都管岂不将自己视为宫中的女主人?”

  “真不知翥姑娘是泰然还是幼稚。”

  “难道要杀一儆百?我又不是宫中妃子,有何资格管宫人?”

  “此话也有几番道理。”

  花翥却也感受从几个小宫女的目光中感受到几分敬意。

  两人转过路口,一个看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宫女见只有花翥与林安默,红着脸跑来塞给花翥一个纸包,那小宫女面上一红,垫脚在花翥面上用力亲了一口。“姐姐,那日多谢,妹、妹妹心悦你。”

  破城那日花翥不止帮了章家女眷,还从一些不服控制的军士手中救了一些小宫女,那些女孩还记得她。

  摸摸脸颊,花翥嘟噜道:“幸好苏儿不在。”

  “翥姑娘不如改个名字,叫做‘遇苏怂’?”

  “进之,闭嘴。”打开纸包,原是一包花瓣。花翥小心收入袖中。

  夜宴在朝阳宫,百官上朝也在此。

  说是皇宫,不过是杨家的宅院。说是上朝的大殿朝阳宫,却不过是当初家中的正屋。

  章容称帝后占了杨家的宅院,又耗费大量钱财扩建皇宫,可他称帝不过一年有余,前后也新建了十八间屋。章家覆灭后杨佑慈便停了修建进度,已建好的简单整理后便使用,尚未建好的便废置,取了房梁桌椅替换天靖城损坏的房屋。

  曾有官员上奏道扩建皇宫,杨佑慈却说耗费民力,房子能住便行。故而这所谓的阳啟的皇宫大小房屋不过一百九十二间,宫中皇帝,太监、嬷嬷、嫔妃、宫女、厨子等相加也不过两百二十三人。

  时间尚早,朝臣却已到了不少。

  文武官员泾渭分明。文官官服暗红,武官靛蓝,其中穿官服的人不多。失了明荣与紫炎又经历饥荒买粮与反章之战,杨恩业当年积攒在府库中的财物已耗费大半,而今虽不至空虚,用钱的地方也多,故朝中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才穿着棉布制造的官服。

  穿着绫罗绸缎的官位反而不如穿棉布的尊贵。

  东方煜身为国师、穿着文官的暗红色官服与司马元璋笑谈,温煦有礼。

  唐道立在东方煜身后,一脸谦卑。

  贺紫羽早被小太监带去见杨佑慈。

  花翥穿着木槿紫的华服拜见东方煜,她今日的装扮很合东方煜的心意。

  司马元璋听见她的声音,面上便冷了几分。仔细看了花翥的相貌,神情又缓了几分。拱手唤小师妹。

  东方煜是国师,司马元璋是皇亲国戚,自然接连不断有官员前来恭维。

  花翥她官位低微平日用不着上朝,也就在被封为校尉时来朝中露了一面,今日时机正好,东方煜便引她认识朝臣,朝臣对她恭敬有礼,言语间抬举,将面上功夫做到极致。

  朱曦飞也到了,他乐呵呵笑着,却身穿靛蓝色官服。

  蓉县林家与汀丘司马家在朝中颇受关注,可林安默与司马元璋都得不到的官服。照理说朱曦飞也不应得到。一问,太尉钟平将自己的官服让给了朱曦飞。

  朝政初立,杨佑慈不愿在繁文缛节上花心思,官服只有文武官员的区别,从一品到四品,样式全然相同。

  “太尉太人着实礼贤下士!”朱曦飞说起钟平,乐呵呵的。

  “朱兄前后在军中八年,在打仗上本事一等一,心灵却依旧纯白干净如无知小儿啊。”林安默掩口道。

  闲谈间太尉钟平也到了。

  身为最出名的墙头草,钟平乘坐一帐幔补了又补的轿子进宫。下轿时众人大惊,今日夜宴,钟平竟穿着一身缝缝又补补、洗得发白,却又干干净净的常服,捻须眯着细眼接受朱曦飞的敬意,笑言自己身为太尉理应体恤下士,自然该将新制的官服给了朱曦飞。

  钟俊杰紧随钟平身后,穿的却是绣满花团的品绿色锦服,腰上挂着玉带,手握画着春江花雨的纸扇。一副纨绔公子派头。目光落在花翥身上钟俊杰怔了片刻,转向林安默时却倒吸了一口气,摇着扇子,清着嗓子笑吟吟靠近林安默行礼并攀谈。

  林安默随意糊弄,凑合对付,眉间眼梢是漫不经心的懒洋洋。

  几次三番搭话不成,钟俊杰这才转脸向花翥,恭恭敬敬道:“原是花校尉。花校尉不过一个从四品官,竟能得到参加皇宫宴会的机会。”

  花翥美目带笑,恭恭敬敬躬身行礼道:“自然不如钟少爷有本事,不过太尉家公子,无官无爵,也能来宫中参加宴会。”

  林安默笑道:“幸而众人都知晓你二人一个是国师的养女,一个是太尉的独子。不然恐怕会误会你二人皆与——贵人,有关。”语罢,眉梢扬得恣意。

  钟俊杰几次三番受挫,只苦着脸行礼离去。

  戌时,夜宴。

  百官依次进宫。

  夜宴设在朝阳宫举行。

  为了节省,整个大殿中不过点了八盏灯,处处昏暗。

  “陛下到——”杨佑慈的随身太监海惜福长声道。

  杨佑慈缓步朝阳宫,他身为皇帝,发冠、衣衫都是当年做杨大公子时的旧物。

  尚未封后,皇后司马锦心不便露面,陈中友家的女儿身为皇贵妃紧随杨佑慈身后,穿的却也是家中的旧衣。

  贺紫羽与皇贵妃坐在一处。贺紫羽脖子上挂着那块“杨”字玉牌。

  章容的女儿章叶雨也露了面,坐的位置更靠后,衣衫也更陈旧。手中牵着一个紧张不安的小女孩,那女孩与贺紫羽差不多年纪。是曾被章容封为梦珠公主的章叶媃,她绸衫的领口,袖口都已磨得破破烂烂。

  格穆尔与苏尔依也来了。格穆尔是贵客,位置距离杨佑慈很近。兄妹两人眼睛红肿,格穆尔不懂中原话,钟于行坐他与杨佑慈之间低声翻译。钟于行比之前还要黑瘦,精神却极好,冲花翥一个劲使眼色。

  文武百官也依照官位与亲疏列次而坐。

  东方煜身为国师坐在帝位下方。花翥坐在他后方右侧,左侧是唐道。东方煜正对面是陈中友,陈中友独自一人。

  东方煜之下坐的是太尉钟平,钟平对面是皇亲国戚的司马家的代表司马元璋。

  林安默与朱曦飞坐在一处。

  百官入席,开宴上菜,四菜一汤,一荤三素。一小壶酒。

  说是宫宴,吃得却远不如花翥家日常三餐。臣子们见桌上这般寒酸,又见皇帝、皇贵妃穿着朴素,那些穿着绫罗敷衍的王孙公子坐在殿中,浑身不自在,手握筷子,吃得战战兢兢。

  杨佑慈小口吃着,慢条斯理。

  花翥懂了,杨佑慈今日宴请群臣是以身作则、强调节俭。

  她瞄了眼自己皱巴巴的裙角,又想到被提前推去手腕的金镯子,松了一口气。

  朝中官员面各有异。

  杨佑慈说起中秋之夜,说起团圆,说起当年之事,眼睛红了几分。朝中文武纷纷抹泪。

  花翥一时也有兔死狐悲之感,红了眼眶。

  杨佑慈却又很快露出笑言。“中秋佳节,不该说此事。”

  举杯,邀群臣共饮。

  夜宴继续。

  百官说起阳啟的将来,满心欢喜。

  唯有钟平吃了一口小菜,忽然哽咽。竟是起身对杨佑慈三跪九叩,抬头,老泪纵横。转身走向儿子,重重一耳光扇在钟俊杰面上!

  百官大惊。

  花翥端酒浅抿,心底冷冷一笑。

  钟平已扯着钟俊杰跪在杨佑慈面前,钟俊杰嚎哭,钟平抽泣道多谢陛下,今日这一餐让他醍醐灌顶,深有所感,意识到自己平日教子无方,还望陛下责备。

  钟俊杰双膝跪地,平趴着身子,哭道自己这一餐自己仿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身为高官之子只在乎吃喝玩乐,不懂为陛下分忧,着实有罪,还望陛下宽恕爹爹,由他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父子两人在朝堂上感天动地。

  朱曦飞红着眼,也抽泣了两声。林安默端酒,笑意微浅。

  花翥也垂首故作感动,抬眼睨了那嚎哭的父子。

  将冷笑圧入心底。

  此事自是钟平带儿子演的一处好戏。钟平作为墙头草很会揣度皇帝的心意。

  可为君者都不喜太过聪明的臣子。故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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