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利刃(八)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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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利刃(八)

  王把总着令士兵看好俘虏的四百敌军后便围着花翥打转,不住恭维她料事如神。

  离开蓉县时,此人对花翥尚满是奚落。经过冈仄与今日之战后,便彻底改了态度。

  “那伙人声东击西,却终比不过翥小统领料事如神。”

  料事如神?

  花翥浅声叹息。

  若是从此战来看也算是料事如神。

  她收敛亲眼目睹战友离去的悲痛,远望之前栖身的山坡。万清宵站在山顶俯视占据,惊得成了木桩。

  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却不知一切皆在她手中。

  带万清宵上覃山本就是花翥与林安默联手演的戏,玩的计。

  来到覃山,花翥始终留心观察万清宵的举动,一早便留意到有几个小兵与他交往甚密。

  一日,一小兵失踪。

  覃山处处是花翥的眼线,找出丢失的小兵并不难。

  不打草惊蛇,只派人跟踪,紧紧掌握小兵行踪。派出去的那人便是秋英。

  万清宵不会怀疑女子。毕竟秋英每日都在山中“摘野菜”。

  即便花翥在冈仄县打了漂亮的一仗,万清宵依旧深信花翥不过是帮林安默做事。林安默不在,花翥便一筹莫展。

  这是万清宵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黑胡子这伙人自然是万清宵引来的。

  万清宵与章容沾亲,受章容指派掌管冈仄县。知晓这般隐秘之事之人极可能知晓章容的其他秘密。

  比如,万清宵在京城附近可还藏有别的马贼。

  首先,让万清宵目睹十面围城。

  而后,林安默刻意与司马枭争吵,让他认为解决围城之战的关键在杨佑慈身上。

  最后带万清宵来覃风寨,让他亲眼见到杨佑慈,还有覃风寨的老弱妇孺。

  万清宵便会认为只要杨佑慈死了,讨伐章容之事便失了借口,而后再若从中作梗,离间各方将军,便可解救章容。

  可杨佑慈身边时刻有人护卫,万清宵接近不得。

  那么,他便只能动章容藏在大安城外的军队。

  黑胡子一行人的目标是杀杨佑慈,而不是打覃风寨。

  故而,那黑胡子带大军压在山前与花翥僵持,让三百军士从后山潜入覃风寨杀杨佑慈。

  声东击西。

  那三百军士皆是精心挑选,他们年轻力壮,身手十分了得,攀岩爬树轻而易举。

  花翥记得褚鸿影当初潜入之事,便在视线好处遍布弓箭手。

  但弓箭手远远不够。

  花翥必须尽全力阻止那伙人靠近覃风寨。

  此事便交给了埋伏在山外的林家军。

  她离开大营后,林安默便趁着“打援”分出了一支千人的队伍藏于覃山附近。

  她在明吸引敌人注意力。

  林安默的人在暗处伏击。

  黑胡子派出的三百人个个身手了得,陷入林家军的埋伏后也一筹莫展。

  王把总本欲将那三百人一道斩杀,杨佑慈却从天而降,劝道得饶处且饶人。

  “这些人都是我麒州百姓,家中有老父慈母,身边有娇妻美妾,不定还有孩儿环绕膝下。他们这般行事不过是被反贼诓骗,不过逼不得已。但若给机会,定会改过自新。”

  一番话让被俘获的三百人感激不已。

  军士皆是征召的百姓。麒州不少百姓对杨恩业尚有敬意,亦不满章容。

  前来斩杀杨佑慈的三百人都是章容的嫡系,章容对嫡系亲善有加,但那亲善却不会落在每个士兵身上。

  那三百人活命后便加入了王把总的队伍,他们截断战友的退路,斩杀战友立功,同时劝降了剩下的人。

  一战后,两边被俘士兵相加,近七百人。

  王把总本欲将这群被俘的士兵编入自己队伍,杨佑慈却执意将他们编入花翥麾下。

  应对之法是花翥与林安默一道定下的。

  林安默不在,王把总只能交由杨佑慈做主。

  花翥明白杨佑慈的意思。

  她帮他。

  他也一定帮她。

  花翥本认为这群新人会像朱曦飞留下的那五百人那般不服从,未曾想到他们很是听话。

  他们被她的奇袭吓破了胆子。

  到底是胜者为王。

  故而那王把总才会称赞花翥道:“小花将军麾下不过百人,不过年幼,也晓得伺机而动,斩杀对方三百余人。杀得剩下近七百人乱臣贼子兵荒马乱四处乱跳。厉害,厉害。”

  他本是粗人,刻意做出文绉绉模样,说的话自然颠三倒四。

  花翥紧盯着王把总。

  此人年约三十,年纪大了些。丧妻,无子。把总一职虽不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

  与秋英私会的,便是这王把总。

  秋英因私会之事险些暴露林安默在此埋伏有军队,故才挨了二十军棍。

  这两人一早便有了动静。

  那日打冈仄县,花翥将秋英等人留在县外,忧心她们有事,便问林安默借了兵,由王把总带队护着。

  一个鳏夫,一个弃妇。

  一见倾心,暗生情愫。

  “秋英挨了军棍。”

  “知道。”

  “我不动手,若被万清宵看出端倪可能满盘皆输。”

  “知道。她也知道。”

  花翥咬唇,道:“你可知她

  被休的缘由。”

  “……知道。”“不介意?”

  “老子死掉的媳妇不也生不出来?算命的说了,老子命中无子。”王把总说着,苦笑,惆怅盘旋在眉梢,舒展不开。

  无子。

  无人养老,无人送终。

  命中注定,便也认了。他又说秋英一直劝他,说一定是之前的女人自己生不出孩子,让王把总再娶个小妾传递香火。“这么善解人意、还能从军赚取家用的娘子多难找,多好。”

  花翥不曾想会听见这样一番话,觉得有趣却又笑不出。

  手搁在额头上,遮挡着光。

  温暖透过手掌,落在她的面上。

  带着女子们回覃风寨,花翥留意村民看她们的眼神终于变了,从最初的不屑,变得敬畏深深。

  欣喜方起,花翥却又记起阵亡的那些女子,欢喜便沉沉落入心底。知晓会有伤亡,不等于能接受伤亡。

  杨佑慈远望着她,笑了。

  笑意分明慈悲。

  花翥却觉狰狞。

  顾不得休息,不计较那笑中的含义,甚至顾不得哀悼牺牲的战友。

  花翥从苏尔依手中接过弯刀,走入暗室。指尖顺着锋刃擦过。目光落在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万清宵身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轮到你了。”

  万清宵望着花翥,面目狰狞而扭曲。“你一个女人,不过是个女人!那林安默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

  “你至今轻视我,才会自认在我眼皮子下做任何事都不会为我知晓——我是女子,自然该愚笨。你这般想,正好为我所用。”

  独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了,归寂于黑暗,万清宵一声叹息。“我什么都知晓,说了,有何好处?”

  “活着。”

  “我要阿柚。”万清宵的独眼中露出片许光。

  满心憎恶,花翥将弯刀抵在万清宵的咽喉处。警告道:“你敢动她,我便要你的命。”

  “翥老大却是弄错了。”万清宵盯着花翥满是厌恶的眼眸,一字一顿:“在下要娶她。那个男人若有了高枝便会抛弃她,但在下不会。”

  “说得漂亮。”

  “翥老大,你终究是女子。世上最懂男人的只是男人。”

  花翥不自觉朝后退了片许,不是畏惧。

  她约略不安,情绪混乱。

  却又很快打消顾虑。阿柚那样的人儿,怎会有人舍得背弃她?便将刀锋贴得万清宵的脖颈更近。

  “那是阿柚自己的事。我无权逼她,你也无权逼她,他也无权逼她。故而,你的选择是什么?”

  万清宵沉默。

  眼眸暗沉沉,微微张口,几次三番,终于一声长叹。“在下从未做过。在下也曾劝阻。”

  “何事?”

  “那反贼对杨公子家女眷做的那些事。在下当时带着冈仄县的马贼守住出蓉的必经之路,以防李家不能制止林家军出蓉救杨家。可在下从未做过那些事。”

  花翥深吸了一口气:“可你,将附近的女子抓得一干二净。你未做,不是不做,只是不在。”

  “那便烦劳姑娘告诉陛下,草民知晓反贼所有部署。草民只求陛下放妹妹一条生路。草民妹妹在京城。至于草民,陛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绝无怨言。”

  杨佑慈坐在屋中教妹妹杨云蕤识字。听见花翥的脚步声,仰头,不喜不忧。“胜了?”

  “胜了。”

  “可离开了?”

  “自然。”

  闻言,杨佑慈唇角的笑一晃即逝。眼中的慈悲是平静的湖,平静下暗潮汹涌,复仇,杀戮。

  让一切天翻地覆。

  当夜整顿。

  花翥本欲留苏尔依在此,她却又哭又闹,举着弯刀用蛮语大骂。

  “你不让我去,便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是不是那个将你教坏,让你变得油腔滑调的男子!”

  花翥解释不清,闹不过,只能随了苏尔依的心意。

  苏尔依破涕为笑,乐得整个人挂在花翥身上。

  忽有扣门声。

  门外是花翥麾下的十几个女子。她们大都来自蓉县,其中也有被张洲拐卖掉的女孩。

  她们此番不愿再随花翥。

  “我们都是女儿身,没办法像翥小将军这般闯入敌阵奋勇杀敌。今日,我的姐妹,被那人一刀——”说话的那个哽咽不已。

  那一声哽咽让所有女子都轻声啜泣起来。

  花翥红了眼。

  苏尔依站在她身边,一脸忧愁,轻轻拉住她的手。

  啜泣后,她们中终有人道,她们不想走了,前路渺远,杀机重重。“对战的皆是男人,若是被俘……我们虽不干净,却也……”

  花翥不知该如何劝慰。

  亲眼目睹战友的死亡让她决心坚定了几分,却又让她不愿再逼迫任何人。

  她问那些女子的意愿。

  她们说蓉县太远、即便回去了也无处可去。覃风寨有地可耕种,饿不着。

  何况茵蕤要在覃风寨建慈悲堂。

  慈悲堂,专门收容她们这样“不干不净”,不被世人容纳的女人。

  花翥应许。

  风穿过树林,处处沙沙声。

  靠着门,花翥轻声道:“茵蕤做的事似乎比我好很多。”

  苏尔依轻靠着她的手臂。用蛮语道:“苏木扎就算被云影遮挡,也是苏木扎。你是太阳,是光,便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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