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妖娆(十二)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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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妖娆(十二)

  花翥走得不紧不慢,眠舟负着剑懒洋洋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

  长满荒草的墙头上偶尔闪过猫影,他便仰着头跟着喵喵叫两声,直叫得猫咪回应才心满意足。

  复又懒洋洋紧跟花翥,一步一踉跄。

  诱拐红丹那男人而今化名为张洲也远远跟着,若花翥不留意回头他便摇着扇子故作风雅。

  他相貌已老,眉眼间却尚有年轻时的风雅。

  而今虽与林安默、眠舟放在一处显得平平无奇,但这张脸加上那手字,拐几个少不经事的小姑娘却是轻而易举。

  花翥慢走几步,与眠舟一路。

  “小师妹已备好迷阵,却不愿与那人多说几句?”

  “见之不悦。何况与之相谈?”

  眠舟眯缝着眼,束发用的长绳欢悦得跳了两下。

  他埋首低声问起阮飘飘之事。笑言既然花翥早已知晓林安适一定会帮阮飘飘,为何不尽快将此事了了,非要让钟于行闹一场?

  “只为将事闹大。我看那孙家人都护着孙泽海,今日这般丢脸,定然咽不下这口气,必将寻阮家麻烦。寻阮家麻烦便是寻我那青心师兄的麻烦。”

  况且,花翥这一路走来已知晓许多事得靠自己。

  就像回汀丘时遇见的招娣。招娣不愿,花翥无可奈何。

  何况她走的本也不是通畅大道。

  本也危机重重。

  阮飘飘得自己想明白,自己做决定。那本也是她自己的事。

  花翥唯一没料到是几人都以为阮飘飘的最后一击是为了自己,却不想却是为保护小兰。

  便是钟于行常说的,人心中自有冤孽,人心中自有牵绊。

  “师父让为兄来,为兄本以为杀几个人便可离开。却不曾想到要帮小师妹管这类闲事。”眠舟忽然道。

  又道在师兄弟中花翥与青悠最不像东方煜。青悠太善良。而花翥,东方煜觉得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几乎被花翥做了个遍。

  “不过同师兄与猫喵喵叫的缘由相通。”

  “这般说为兄便是懂了。”眠舟忽长长打了个哈欠,竟是拉着花翥在路边的大青石上坐下。

  半个身子一歪,倒在花翥大腿上。

  花翥面上“唰——”一热。

  虽成日与男子呆在一处。可东方煜、青悠都不会与她有这种举动。贺紫羽与唐道又年幼。

  她道不可。

  眠舟却道既要做戏,变得做像。“为兄也不喜,小师妹的腿也不如枕头舒服。”

  花翥盯着眠舟,目光一动不动,翕了翕唇。终于道:“师兄这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的确不如枕头舒服。甚至不如大青石与为兄的手舒服。”

  花翥索性不言。

  却听眠舟道:“小师妹,后日究竟有何大事发生?为何你、林家两位公子都压上了不小的赌本?”

  “师兄被师父器重,却连发生何事都大打探不出?”

  “你既然知道,为何为兄还要浪费时间自己查?”

  花翥微愕,哑然失笑。存心为难,便只道:“粮。”

  眠舟眉梢一动。“原来如此。小师妹,你似乎算漏了另一种可能。”这便在花翥腿上蹭了蹭,看似撒娇,口中说的却是不得了的话。

  花翥听言大惊。

  她一早便知这蓉县,他们,林家两兄弟,阮家,青心合起来便有五支势力。

  眠翥却又提出另外三支势力。

  她以为不过是县内斗争,不想——

  “师兄的意思是?”

  “你是师父的徒儿。冽泉也是师父的徒儿。师父的招数,你懂,他也懂。”

  他说得简单。花翥顿解。

  “反其道而行之?”

  “为兄倒未曾想这么多、这么深。小师妹举一反三,难怪师父很喜欢你。”

  花翥心中微微一颤。

  眠舟的夸奖却让她生出一丝浅浅的酸楚。

  眠舟更厉害,他不愧是东方煜最喜欢的学生。

  难怪——十八岁便可出师。

  她忽然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想要超过的目标。

  或许武学上永远比不过,但别处一定得赢几分。

  思绪未解,眠舟却又起身继续往前,一路走一路逗猫。

  “师兄不趴了?”

  “不过是权宜之计。女人的腿没被窝软,没青石宽,没自己的胳膊枕着舒服。”

  花翥莞尔。

  与眠舟一道往前。眠舟这些年做完东方煜要求的事后便会四处游历,他去过雁渡,也到过西域。花翥与他同行,听他讲天下奇景,各地风俗,向往也重了几分。

  人走了,手中的香绢却懒洋洋睡在青石处。

  香绢中有一卷纸。

  转弯时花翥瞄了眼,那香绢、那一小卷纸都已到了张洲手中。

  红丹说,张洲多年来在不更事的少女、尚存浪漫之心的风尘女身上得了不少好处。他年轻那些年有不少女子喜欢他的相貌,也沉醉他那手好字。从未失手的男人绝不会相信女人不被他所迷。

  红丹比谁都了解张洲。

  可那日他从红丹身边路过,他却未能认出红丹来。

  薄情至此。

  促进他今日的死局。

  暮色深,红日压着山梁,遍地嫣红。

  蓉县外的歪脖子树方才冒出一两个小芽。一旁的民居房梁坍塌,房中生出荒草,腐烂的老床在夏日长出蘑菇,蘑菇又腐烂掉。

  虫鼠充斥其间。

  乌鸦站在枝头,振羽,黑羽漫天。

  花翥立在老树下,一身桃红,连幂篱上的轻纱都换成了桃红色。轻纱边绣着精美的桃花。

  站在荒芜的景中,她格外显眼。

  那张洲也来了。

  薄灰色长衫,手摇折扇。

  折扇上写着诗,画着蓉县山水。

  他态度亲善,举止有度,绝不僭越。

  “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他声音温柔,语调平和,目不乱视。

  正人君子模样。

  花翥行万福。

  柔声说起张洲送来的那封短信。风花雪月,纸短情长。“唯有公子知晓奴家心中之痛。”

  张洲一声长叹。“姑娘不是已许得良人?”

  花翥抽泣,道眠舟那个成日除了舞剑就是睡觉的怪人如何算是良人?

  “那小姐岂不是孤苦伶仃床上坐,红唇清香无人尝。”

  此番话听得人不甚舒服。花翥只将轻纱遮得更紧了些,声音含羞带怯,怒意浅浅。“公子莫取笑奴家。奴家只识得几个字,好坏歹话还是听得出的。”

  眼光睨开。丛林中人影一闪而过。

  花翥长期绷着的精神略微松散了几分。盯梢的人终于到了,竟然才来,逼得她花费功夫与这人周璇。

  张洲丝毫未察觉,只絮絮道女子这一生最重要便是跟一个知冷知暖的好男子。“小姐不如抛弃这一切与小生同去,为自己搏一个花好月圆,鸳鸯双飞。”

  花翥蹙眉看着张洲,想不透这样的登徒子当年如何骗得红丹抛弃一切与他同行。

  大抵像红丹说的,深宅大院中的女儿一步都不可离家,识人少,家中长辈若平日愿意提提说说,倒也不会那般就被人诓骗。

  可有的人家,连家中长辈都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只在话本中读几个贫穷书生与富家小姐的旷世姻缘。便当宅院外的世界如此。

  越被家人关得好,越不更事。

  越是容易被墙外的过路后生的一个眼神、一张纸、一个字、一首情诗骗了芳心。

  “小姐?可愿与小生?”

  “你就靠着这种拙劣伎俩骗了不少不更事的富家女孩?”花翥冷道。“姐姐,可行事了。”

  废屋中,红丹慢悠悠走出。

  张洲看着她,鞠躬笑道:“姐姐好,小生这厢有礼了。”

  他还是没能认出她来。

  红丹叹息,笑得无奈又凄婉。

  原来,记得的唯有她。

  作恶者的恶被风一吹就散了。

  被害者却背负着恶意,苦苦挣扎。

  “玉郎,你忘得很早呢。”

  张洲听见“玉郎”二字,比之前多了一分惊惶。故作镇定再度打量红丹,倒抽了一口凉气。“你——”

  “玉郎,奴家叫什么名字?”

  “你——小姐,在下与你相识已是多年之前的事。”

  “说的真好听呢。原来你果然将奴家忘得一干二净呢。但奴家,会记得。记得被你抛弃的事。”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小姐难道要以此事为难在下不成?”

  “对男子来说,尚且有机会回头。对女子来说,却不可回头。世上之事,如何一个不公?”说话间,红丹眸中忽然有了光。似有所悟。

  又对张洲道:“我本以为,我会哭,会质问,会责备呢。”

  张洲知晓她二人此行不善,大笑道:“你们不过两个女人——”

  花翥轻轻拍手。

  歪倒的门被掀开。

  阮飘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步走出,抓小鸡般将张洲拎在手中。“埋哪儿?”

  花翥掀开轻纱,朝枯井处努嘴。

  张洲疯狂挣扎,“你二人装作在家中接客的清倌儿便是为了欺瞒在下?!”

  花翥笑言:“一早是。毕竟我二人来蓉县不是为了你。要对付你,隐秘行事为好。多方打听后才发现你所作的恶可不止红丹姐。你的恶,说上三日三夜也说不完。那便借你——用用。”

  花翥不会忘记东方煜与青心在明荣城玩的那一出恶计,还有那些枉死的人。

  他们会的,她都能学会,还能比他们都学得好。

  至少,她不伤及无辜。

  阮飘飘将张洲扯至枯井旁,探头望了眼。“深。红丹姐?”

  红丹靠近。歪着头,看张洲挣扎。笑言:“被卖的当日,我被一群男人压着的时候,也像你这般挣扎过呢。”

  “那你遇见那种事竟然不死?贱人!”

  红丹笑得越发开心。“死?我若不活着,如何能看见你死?妹妹,烦劳松手。”

  惊叫声。

  啪嗒。

  就像一滴雨从空中落下砸在大地上。

  红丹看着井下那个疼得抽抽的人影。

  这里很远,无人能听见。

  “我本以为,我会与你聊聊呢。不想,我只是想要看你死。”

  她小心翼翼搬来顽石,在井口边堆积,一层两层,尖塔般,宛若坟茔。

  她去了发簪,长发如瀑。

  她又将头发绾成少女时的模样。

  软声道:“我曾以为,我二人定能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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