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博弈(二)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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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博弈(二)

  靖国给杨佑慈备下的座位靠后,是臣子之位,分外无礼。靖国欲将此番战局彻底控制于自己手中之意也显露无疑。

  花翥觉得不妥,也以为杨佑慈多少会为此争一番,不曾想杨佑慈竟坦然落坐,面不改色。

  帝王觉得无虞,便轮不到臣子有所怨怼。花翥与林安默分立他身后,格外警惕。

  见花翥是女将军,费洺大乐,喋喋不休用靖国话说了一通,温软黏甜的靖国话从他口中说出颇有几分淘气顽皮。

  阳啟人听不懂。

  孟乐赶紧笑道:“我陛下说过去不过听说,今日亲见,才知阳啟果真也有个统领上万人马的女将军,他本以为花将军你五大三粗比汉子还要糙三分,不曾想却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说着,用目光将花翥与杨佑慈好生巡视了一番,眼珠滴溜溜直转,一脸看透真相的洋洋自得。

  而后道靖国也有位有胆量上场杀敌的女将军,那便是费洺的三女儿,福熙公主费桃。

  费桃时年二十有八,英勇善战,曾在费洺灭夏时从旁协助,立下功勋。

  费洺八子五女,幼子刚满一岁,幼女不过三岁。子女中他最喜福熙公主费桃,甚至不顾将领反对从自己麾下分出万人给她,还帮她招揽了一支娘子军。

  花翥生出三分好奇。得知福熙公主费桃也随军出征更生出几分欢喜。这还是她头一遭遇见与自己脾性相同的女子。

  若能认识,应能成为好友。

  “那是,那是,肯定是好姐妹。”费洺用永安话道,“花将军可曾婚配?”

  “并未。”

  费洺闻言似若松了一口气。复用靖国方言音很重的永安话喋喋不休道女孩子还是要早些嫁人为好,他是个大老粗,当年给福熙公主取名时唤她“桃儿”便有期望她早些嫁人,而后像家中那桃树般早早结果之意,也望她将来福寿延年,毕竟寿星最喜欢便是桃。

  “可惜,嫁不出去啊。以前老子以为是相貌的缘故,今日见小花儿长成这模样也嫁不出去,不知女孩是不是不能从军不可习武,不然便嫁不出?不若,老子收了小桃儿的军权?”

  这话花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杨佑慈见她尴尬,笑道既已为将,若无过错,如何能收军权?

  费洺捻须,用力跺脚:“说的对!”

  文修语轻咳。

  费洺赶紧坐端正,道正事为重,而今的正事自是抵御厉风北。别的事,日后再说。

  文修语侧目,目光正与花翥相触。

  花翥心里一阵欢喜,认为文修语定会认出她,不想他却只是冷冷瞄了她一眼。

  他似乎全然未能认出她来。

  他与别的男子不同。

  别的男子就算嘴上再不喜花翥,看见她相貌时的惊讶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唯有文修语,对她的倾国容颜无丝毫兴趣。

  而费洺重重咳了一声,似在清理喉咙里的淤痰。咳出,朝地上重重啐了一口。

  大笑道勿怪,“老、”字才跳出口,他小心翼翼瞥了眼一旁的文修语,复又清了清嗓子,用结结巴巴的永安话道:“朕——”拉长声音,洋洋自得。“朕这几日喉头颇有几分不适。军医熬药来吃了,却无济于事。”

  杨佑慈颔首,忽起身,对费洺拱手道:“兄长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此言一出,军帐中人人皆惊。

  花翥奋力制住面上惊愕,一脸淡然。

  林安默微微阖眼,睁开,笑意温煦。

  杨佑慈继续道:“阳靖联手抵御厉风北南下,此事至关重要,危急两国存亡。兄长常年征战,不似小弟头一遭上战场,之后许多事需兄长劳心费力。小弟也当尽心尽力,与兄长一道抵御阉党子孙!护佑两国江山万年!”

  “好!”费洺大喜,手重重落在椅子扶手上。责备孟乐不懂规矩,他与杨佑慈皆为一国之君,即便来者是客,也不能令杨佑慈坐臣子之位。即刻令人改坐,与自己靠近。

  偏是文修语重重一声咳嗽,眼有怒意。

  费洺缩了缩脖子,又一次清嗓。坐正,令人为杨佑慈改座。复翘起一条腿,手才摸到鞋尖,文修语咳得比之前还要重一分。

  再度坐端正,费洺欲与杨佑慈说而今战况。

  又是文修语轻声说了一句靖国话,费洺立刻沉默。

  文修语这才用流利的永安话徐徐说起而今战局。

  孟乐称呼杨佑慈为“阳啟的皇帝陛下”。

  文修语却称呼杨佑慈为“阳啟王”。

  陛下,唯有费洺。

  杨佑慈,不过是王。

  杨佑慈依旧坦然接受,面上未曾流露丝毫不悦。

  文修语徐徐言之。

  自厉风北在胭江对面驻扎下后,两军偶有冲突,据探子来报,厉风北而今有可见战船二十余,皆装备精良,另有小船百艘。屠杀二城后威胁另外三城投降后他令人抓了不少城中总角孩童来划船,虽说此地靠胭江,会水者甚多,可那三城中却算不得邻水,不少孩童的确不会水,贸然学划船,竟是淹死了上百人。

  军中不常见女子。

  “据使臣道,那阉党后人对官兵道:只要破了靖国,处处粮米,遍处都是女子。”文修语轻声诉说,眼中有怒意,

  话语中无波澜。平静得有几分可怕。

  阳啟大军赶至前靖国与大周已有三战,皆为小冲突,伤亡基本在大周。靖国受损不大。

  “倚仗胭江天险,只要不出大错,便可轻易阻止厉风北南下,与之对峙。”他神色暗了几分,道若要将厉风北赶走,还需重创。

  语罢,反问阳啟。

  言语将略有几分挑衅,毕竟主战场在此处。

  杨佑慈轻声道:“花爱卿。”

  “臣领命。”

  花翥泰然自若,细说起在双城的战事,而今双城齐心御敌,秋汛将至,厉风北麾下士兵几乎无人能水战,在三江交界处讨不得太多便宜,何况离开前花翥又令人从氿水去蓉州,传信给守蓉州的林安适,林安适也会派来士兵援助,可保双城平安。秋收在即,水路不受阻,蓉州运粮便宜,暂不用忧心粮草之事。

  “不用忧心,靖国鱼米之乡。”文修语冷冷道。

  花翥总觉他与自己记忆中略有差别,却算不得失望。只是不曾想战局尚未彻底拉开,两国便为了战争的决策权而拉锯。

  却又理所应当。

  战场上有难啃的硬骨头,也有好吃的嫩肉,谁得最好的那块,谁先出战,谁去何处出战之事皆可争,可吵。

  征北时尚有军权之争,而今两国联手,靖国自要占据主动权。

  杨佑慈的态度却是明明白白。

  先让。

  花翥便道:“那是自然。蓉州天府之地,靖国鱼米之乡,自该各负己方粮草。”

  今日与她争的是青梅竹马,一切却依旧以国事为重。

  “守双城守的是阳啟领土。这位女将军可别忘了,大周往北是辽阔草原,从草原往西便可见阳啟领土。”

  “还请文丞相放心。”花翥笑道:“雁渡军定不会放一个大周士兵过境。”花翥被文修语冷冰冰的目光环绕。

  他依旧未能认出她来。

  之前比试的两位将军白占好与高小礼也到了,阳靖双方讨论战法,众说纷纭,却无所得。

  “不若就这般拖下去。”白占好道。厉风北长途作战,军需跟不上,迟早撤军。

  林安默闻言,慢悠悠道:“若厉风北渡河,如何是好?”

  “胭江天险,北方人如何有办法大军过河?”

  “但若用小舟——”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在老夫面前言战?”

  杨佑慈一让,靖国将领便添了气势。

  费洺眼见不妙,痛斥白占好。“皆为兄弟,便要以礼相待。”他又看着花翥。“小花将军,你如何看?老子的乖女儿说放火烧,可老子觉得吧,这火,怕是还未到江心便灭了。”

  花翥一时想不到。

  费洺赶紧道:“乖孩子,想不到算了。等桃儿回来,你们先去扯几身布做做衣裳?”

  “谢——”花翥想了想。“谢靖王。”

  原本欢喜的宴会登时冷了。

  文修语盯着花翥,眸中有怒意,也有好奇。

  杨佑慈不言。

  唯有费洺大笑,道此女有趣,定能与他的宝贝女儿成知己。

  继续探讨战事,众将皆知若寻不到破敌之法,战局必将持续僵持。大周今年处处民乱,多城遭遇饥荒,更有产粮地自开春之日便持续干旱,田地不出苗,秋日自然颗粒无收,征战可令百姓忘记饥荒。

  可靖国与阳啟,今年却能得个好收成。自不愿久战。

  偏是这破敌之法,迟迟不能达成共识。

  幸而费洺生性豪放大度,又见杨佑慈开口闭口兄长,心中欢喜,只道先迎贵客,再作定论。

  “兄长说得是。”

  酒为桂花酿。

  两菜一汤。鲜鱼、鲜虾、鲜蟹、鲜藕,皆是水中之物。连稻米也与阳啟全然不同。

  阳啟多为粟、黍、麦。

  靖国多水稻,也有麦,莲藕更是比阳啟的清脆香甜许多。蟹又肥又大,比苑城的还好出不少。

  孟乐嬉笑着介绍,靖国有专门的养蟹人,将蟹与水稻养在一处,还可隔绝稻米虫害。

  文修语与众人说的却是名胜地貌。

  “此地位于胭江以南,名为泼墨峡。胭江行经此地,多河流分支,多石壁,石壁为灰色、褐色底,上有一片沉重墨色,远望若书画家兴之所来在石壁上泼墨而成。故名为泼墨峡。”

  泼墨峡南面便是阳靖联军。再往南,在一地势较高处便是靖国国都栖梧城。传说千年前有凤凰路过,见山水间有一片极美的梧桐林,轻盈落下,长鸣三声后才飞走。

  栖梧城,凤凰栖梧之意。

  花翥好奇:“既如此,为何不叫栖凤城?”

  杨佑慈笑道:“凤凰落下已是恩典,若名为栖凤,便有强令神鸟留下之意,不敬。”

  费洺大口用饭,大乐,道杨佑慈的解释与文修语如出一辙。“英雄所见略同。”

  “小弟也不过是早年随父去永安城路过此宝地时听人这般说起。”

  文修语微抬眼,继续说起附近地形。栖梧城以东有一大湖,名为火凤湖,湖水平静辽阔,鱼虾成群,湖中多荷花,荷叶田田,枝干笔直,荷花咋看清净素雅,细观,又觉有几分妖娆。可惜阳啟大军来得不是时候,而今美景败落,只得见枯败莲叶,颇有几分萧索。

  花翥听他们闲谈,对那栖梧城,

  那火凤湖,还有今日不过匆匆看过一眼的流火峡心生向往。

  山河辽阔,风光各异。

  有幸来此观之,荣幸之至。

  杨佑慈听文修语说过,也浅笑道:“多少可惜,若将来有机会,朕定来火凤湖仔细赏荷。”

  “喔?阳啟王,您——打算再来?”

  花翥背上一冷。

  文修语此话之意:杨佑慈难道打算在打退厉风北后入侵占领靖国得一赏荷之地不成?

  却只听杨佑慈对费洺道:“大战后,若有机会,小弟自会来探望兄长。观荷后自当离开。”

  费洺大喜,待杨佑慈更好了几分。若不是文修语在一旁,不定费洺会将杨佑慈请来自己身边,在此结义为异性兄弟。

  花翥浅品一口桂花酿。

  费洺身为帝王,又曾立下赫赫战功得官兵拥戴也是有勇有谋,但在治国理政帝王之术上着实欠缺。可他擅长用人,给文修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地位,万事听他言,极度信任。

  故而——

  若要扳倒费洺,侵占靖国,必须先杀文修语。

  心恶狠狠一跳,花翥被自己此刻冒出的想法吓得不轻。

  她,竟想——

  他变了。

  她也变了。

  文修语始终未认出她来也是极好。

  危机解除,那大将白占好忽唱起南方小曲。与他争斗的高小礼手指轻弹狼牙镐,算作配乐。

  一曲后,席间似又添了几分欢喜之意。

  文修语浅酌桂花酿,眉眼间心事重重,忽笑得轻松。

  花翥心道不好。

  文修语却已变了说话语气,对费洺道:“陛下,福熙公主素喜舞刀弄剑,颇有几分男儿气度。总道在靖国觅不着懂她的年轻俊杰。而不日前您也曾对微臣苦道:满朝文武中竟寻不到良婿。今日,这良婿不就到了?”

  闻言,花翥瞄了林安默一眼,寻思此人若是被招来靖国做女婿,夏闲影不知会如何欢喜。

  嘲弄的笑尚未露出,便听文修语道。

  “陛下,阳啟王与福熙公主年岁相差不大,公主虽年长几岁,可世上却也有俗语道:女子大三,粮米满仓之说法。若求两国和睦,与其约为兄弟之国——不如约为翁婿之国。”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本章】

  1、称呼他国皇帝,叫“陛下”自然不好~~

  2、其实我挺喜欢费洺的……(远目~~~)下一话公主出来~~~

  3、文修语真没认出小花猪。他记忆中的小花猪还是那个浑身斑点,毁了容的可怜妹妹。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与自己争的花将军呢~~~

  从本话可以看出,小花猪也不会因为文修语改变。

  如果“青梅竹马”四个字就能动摇她,她不跟着苏儿跑了……都跟着眠舟去公输家族了……

  4、说来,写这一部分,最痛苦的是怎么才不会写得像《三国演义》……45度望天……

  咋说呢,本书虽是架空的,但再架空,思路也不会离开我中华大地,这次的地形图真的好三国,但我能抄孔明先生的火攻吗?肯定不能啊!能抄曹公的铁索连舟吗?(其实根据有些考证,历史上曹公其实没有干过铁索连舟的事,但张世杰,陈友谅,朱宸濠都干过,也不是《三国演义》的独创。)连一下可以,但肯定不能因为这个决定最后的战局啊……

  这样就决定了,那亲们看我这本小书干嘛,还不如直接看《三国演义》呢……

  不过说起赤壁,因为三国我站的是曹公,所以每次一看到赤壁就急,就心疼曹公~~~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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