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花翥(十八)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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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花翥(十八)

  木屋干净而整洁。屋中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柜,正中是用石头垒起的火灶,火灶上有小锅。

  柜中有棉被,有换洗衣裳,男女老少皆有,叠得整整齐齐。有包扎伤口的良药,有粮,有煤,有引火的纸、树皮和干柴。这一路花翥在山顶至多有几棵比花落颜还矮许多的低矮柏树和可在山顶生长的低矮杜鹃花,木屋中的干柴来源却是山中的高木,是从别处拉来的。

  花翥烧火取暖,用冷水洗米做饭。

  打来热水小心沿着环绕屋子的石子小路去浴房。虽有温泉,但天色已黑,见过那古怪的机关后竟不敢下水。浴房有昂贵的玉香珠,将自己与花落颜洗干净,换下血淋淋的破烂衣裳。仔细查看,伤口基本结痂。

  天黑了。

  小木屋温暖。

  添加了贝母的白粥是世上最美味食物。花翥还在屋中找到了十几个鸡蛋,丢进冒泡的滚烫温泉再捞出便是一道好菜。

  此番奔波后更明白一屋一床一饭之可贵。

  铺床睡下,花翥望了眼月亮,弦月,今日是初七?还是初八?

  醒来时花落颜抱着小布老虎坐在她身边。

  花翥睡了整整一日。

  花落颜靠着吃剩的白粥度日。

  欲下山,花翥却寻不到路。

  即便在东方煜的徒儿中知晓此处的人也只有眠舟。

  屋中的粮食足够她二人吃小半月。花翥一时也不慌。

  事要慢慢做。

  花落颜话变得更多,抱着小布老虎,奶声奶气给她讲猴子捞月亮的故事。

  夜深有人扣门。

  果真是眠舟。

  比花翥推测得来得早些。

  眠舟红着眼,手中牵着她的赤骊马。背上负着四把剑,花翥的两把剑也在其中,是眠舟在水葬坑外拾到的。

  “师兄,今日是何日?”

  “十一月初九。”

  与花翥推测的相差无几。

  “青悠师兄他——”

  “一直未归。”

  花翥心生寒意,青悠应是被冽泉的人抓了。

  眠舟絮絮叨叨。

  花翥很少听他说这么多话。

  “军中人皆认为你二人在一处,接连三日未归也未起疑。第四日察觉不对。漫山找寻不到第五日才叫醒为兄,为兄见水葬坑坍塌,猜想小师妹被冽泉活埋在其中,可已是第五日,山体坍塌,打穿塌陷需七八日,小师妹也活不成。若小师妹要活只能穿过夹缝上火莲池山顶,而后来此处。”

  “师兄……你一早就知晓水葬坑是冽泉的住处?”

  眠舟不言,红着眼。

  花翥恍然大悟。

  蚂蚁!

  眠舟给她的那只颜色奇特的蚂蚁在水葬坑附近出现!

  这木屋干干净净,几乎没有灰尘,自然才清理过,知晓此处的唯有眠舟。

  原来,眠舟来找花翥前先上山顶打扫木屋,路过水葬坑发现冽泉的痕迹,上山时冽泉不在。下山时冽泉也不在,他急着找花翥,从冽泉的衣衫上顺手抓了一只蚂蚁。

  东方煜从未下令让他杀冽泉。

  杀冽泉,或是不杀?对眠舟而言毫无区别。他便决定将此事交由花翥。

  知晓冽泉就在附近,寻思何时都可杀。忙着睡觉,未及时将此事告诉花翥。

  手指轻轻拂过花翥红肿的手,眠舟的眼越来越红,颤声道:“为兄该杀了他。”

  “师兄这般行事定有自己的考量。”花翥劝慰道。见眠舟眼眶越来越红,赶紧安慰:这一路格外虽艰苦,可也算是有所得。不破不立,不经历痛苦,她也见不到火莲池山顶的美景。

  眠舟抽了抽鼻子,冷着脸拉过花翥手。

  她手红肿可怕,有些地方摁下便会留下一个坑,已有脓水,眠舟轻轻摩挲帮花翥接好每一根脱臼的细小骨头,苦着脸道有些骨头上有细小的裂缝,划开伤口,挤出脓水。

  “幸而没断。这几日小师妹万事都别做,万事有师兄。”眠舟道。

  他启动房中机关。

  西面墙面打开,里面满是暗格。华丽的衣裳,酒,胭脂水粉,金疮药,包扎伤口的白布,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东方煜与公输悠的旧物。

  “伤成这般,待小师妹年纪大了,阴雨天会疼,天冷也疼。”

  眠舟愁眉深重,边上药边自言自语道此事花翥也不用担心,将来他定带花翥去一四季如春且少雨的地方生活。

  他一路忙。

  更是当夜下温泉抓了两条鱼上来。此鱼也是古怪,在凉水中会冻伤冻死,在温水中优哉游哉。

  剖鱼,下锅。

  屋中满是鱼香。

  花落颜蹲在火旁一脸渴望地看着鱼肉粥,小嘴吧嗒吧嗒,几乎流出口水。

  “阿落别急。”

  花翥笑着劝慰。冽泉一直称呼花落颜为小颜,离开冽泉后花落颜决意不再用这个名字,花翥便一直称呼她为阿落。

  盛一碗鱼汤饭给花翥,望着西面墙上的暗格,眠舟忽轻声道:“当年师父问娘为何不将屋中所有一切做成机关,为何要特意留下几个箱子放在外备下粮米衣衫。当时娘说若有迷途之人寻到此处,能得一丝生机。可若时间太长粮食依旧会腐败。故而师父隔几年便会上山换一次。青心占据此处后师父便不再来。我来。”

  “公输先生果真是善人。此番花翥能脱身全靠受东方先生恩惠。师兄,为何沙子外的那些土寸草不生?”

  “盐。土里有盐自长不出草木。娘弄的。再辅以最外层的石子,阻碍杂草蔓延至沙地上影响机关阵。”

  “厉害。”

  “公输家擅长机关,师父说娘更是其中翘楚。师兄有一事不解,屋外有沙地,又有四条路,唯一没有安置机关之处便是那朝向正门的青砖小路,小师妹既为躲避狼群,为何会绕路至正门?碰巧?”

  不是。

  只因东方煜阴险狡诈。

  花翥也算了解他的为人,在这种遍处野兽之地修建木屋东方煜不会不设陷阱。

  “师父以戏弄人心为趣事,唯对公输悠一片真心。”花翥长睫轻颤。

  日月同辉。

  世人皆道东方煜与公输悠是冤孽,是罪,反而如此,他才要为自己与公输悠求一个堂堂正正。

  他要与他,堂堂正正,从正门而入。

  眠舟凝神盯着她,素来懒洋洋的俊美眉眼登时有了几分精神,他轻轻将头搁在花翥肩上。阖眼。

  花翥由任他靠着,顺口问起水葬坑上那铺着金砖的奇怪房间。

  “那是墓。”

  “何人之墓?”

  坐直,眠舟怔怔然盯着花翥的眼。“那是我生母生父之墓。他二人的遗骸被娘送回了家人身边。师父收捡了他二人的衣衫,在山中修了这个衣冠冢。”

  “抱歉,师兄,我……”

  眠舟抬手,眼中略显疲色。

  “年幼时师父时常带我们师兄几人游历,曾去过水葬坑,在外拜祭我生父生母。”

  难怪那屋中唯有床与梳妆台,那本就是死人居住之地。墓室中连灰尘都极少,眠舟应时常去打扫。眠舟比她高大强壮,绝不是从那裂缝中进去的。应有别的通道。

  “为何会修在醍图人的水葬坑上?”

  “醍图人相信将尸骨抛入水中,来世便可得高官厚禄,一生顺遂。师父听了,便信了。”

  花翥鼻尖一酸。

  东方煜那样的人也会信一个早已消失在历史洪流的醍图人的传说。

  难怪冽泉居住在水葬坑。他通过当年扫墓之事推断此地对东方煜极其重要,从而猜想那财宝也埋在此处。

  可笑的是冽泉在水葬坑住了许久,却未察觉上面的秘密。

  反而是她,被逼入绝境奋力一搏寻到生机、窥探真相。

  “可衣冠冢中也无多少财物。”

  眠舟道:“那床、那柜子皆是纯金打造,在外面刷了一层木漆。”

  “师父真有心……”

  可笑冽泉在水葬坑住了多年,可笑青心四处查找,在此驻兵,竟从未发觉那些财宝距离自己不过咫尺。

  “不。不是这个。”眠舟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日为兄带小师妹去看。”

  “好。”花翥笑眯眯看着眠舟,道:“花翥今日有幸。还是头一次听师兄说这么多话。”

  直勾勾盯着花翥的眼睛,眠舟双眸发红,欲言又止。

  “师兄只是想与小师妹多说几句。为兄本以为,小师妹死了……”

  眠舟忽一把抱住花翥,喃喃不休:“小师妹,人要死的,若你死了,这个世上便只剩师兄一人……若到了那日,师兄定追随小师妹而去。”

  “胡说,花翥若是死了,师兄也可好好活下去。”

  “不。你若死了,我便随你去。”

  “师兄……别胡言。”

  花落颜小口吃着饭,笑眯眯望着花翥与眠舟,指着眠舟:“师父。”

  指着花翥:“师娘。”

  花翥苦笑:“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眠舟也道不可胡说。“小师妹,不要随意嫁人……男女成亲后便会有孩子。有了孩子,很容易死。”

  花翥微微一颤。

  眠舟的娘因生产而死,爱妻过世后,他生父百里仇将才出生的眠舟丢给东方煜,抱着爱妻的尸身跳了悬崖。

  殉情。

  眠舟看似满口傻话。

  实质却是恐惧,为情.事而害怕,为遥远的未来忧心忡忡。

  他对她或许不是爱。

  他或许怕的不过是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人。

  花翥轻轻拍拍他:“师兄,别担心,我很强的,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得了允诺,眠舟红着眼,抽了抽鼻子。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睡了。

  花翥唇角微微一抽,方才他还抱着她来一出感天动地,片刻后就自顾自酣睡下气得人捶胸顿足。

  哭笑不得,给眠舟搭上被子。

  将火生大,花翥趴在窗口望着月亮。

  翌日醒来。

  眠舟不在屋中。

  屋外,器械声不停息。

  眠舟启动了机关阵的所有机关。

  机关从地下钻出,刀锋在空中乱舞,眠舟在锋刃中灵活穿梭,那些可在瞬间将狼群砍成碎块的机关竟全然伤不到他分毫。

  随他而言不过是玩耍。

  这便是天赋。

  被东方煜和别的师兄弟交口称赞的天赋。

  花翥永远也赶不上的天赋。

  花翥曾经失落,悲伤,而今却觉承认自己在有些事情上或许永远也不如别人,算不得丢脸之事。毕竟,在有些事上眠舟也永远不如她。

  花翥坐定,看眠舟灵活穿梭,若见到妙处,也连声叫好。

  正午的阳光铺在火莲池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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