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花翥(十五)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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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花翥(十五)

  饥饿。

  疲惫。

  伤痛。

  花翥喝了几口冽泉的酒解渴。

  身旁便是尸体,地上的血尚未干涸。那些人睁大已毫无生气的眼盯着她。

  思绪被阻塞。

  从床上扯下一床被褥铺在地上,躺下,花翥闭眼便沉沉睡了去。

  醒来不知是何时,身上的痛楚未有丝毫减弱。壁灯里的火依旧熊熊燃烧。

  花落颜坐在床上与小布老虎说话。

  奶声奶气,给小布老虎讲猴子捞月亮的故事。

  花翥躺了许久,可因伤筋动骨,双手依旧红肿。浑身上下的小伤更是略一呼吸就抽痛不已。虽用酒洗过,可没有药,没有干净绷带,伤口很快红肿、破烂。

  喘了喘,她努力坐起身。

  用力吸了几口气,闭眼想要倾听风声。头却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

  “给你。”

  花落颜拿来一块白皮红枣糕,掰了一半给花翥,自己小口吃着另外半块。

  离开紫炎后花翥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中原吃食。

  “师父做给小颜吃的。”花落颜细声细气说。

  花翥有些意外。“你,喜欢你师父吗?”

  “喜欢。师父会给小颜做好吃的,会给小颜漂亮衣服,给小颜梳头发,亲亲抱抱。”

  花翥张了张口,说不出话。算不得意外,多年来冽泉身边除了青心便只剩花落颜,他自对她极好,这女孩吃的、用的皆是上品。

  然这“好”却不可抵消冽泉所做的恶事。

  况且这所谓师徒间情义在冽泉遇见威胁就将花落颜丢开的那一刻便化作了过眼烟云。

  花落颜吃下自己那块,又一直盯着花翥手中的半块白皮红枣糕。

  花翥微微一笑:“你吃。”

  “只有一块了。姐姐也饿。”

  花翥盯着花落颜又大又亮的漂亮眼睛,心中五味杂陈,一时说不清这孩子是太过善良聪慧,还是太过识时务。

  她只将那半块糕点还给花落颜,笑道姐姐能找到吃的。明荣城都熬了过来,一时半会儿饿不死。若真熬不住,这些蛮族的尸体也够吃几顿。熬不过,还有那些生长在尸骨上的菌子、木耳、灵芝。为了生存,人可以做很多事。

  花翥吞酒。

  第二次用酒清洗伤口。

  又累又困又饿,她昏昏然睡了。

  睡得不知时日,只觉天昏地暗。

  醒来时浑身已无力气,说不清是累的,还是饿的。

  壁灯似乎比先前还要燃得厉害,花翥更确定有入风口,念及此,心中的不安也慌乱便也淡了。

  何况,担忧也毫无用处。

  眯眼,一动不动。

  耳边有沙沙声,睁眼,竟是一只老鼠。小眼珠滴溜溜转,有些慌乱。

  花翥还未伸手,黑影一闪,黑蛇将老鼠缓缓吞下。

  顾不得思考为何这种天气还有蛇在外爬行,她伸手摸过放在一旁的砍刀,刀锋闪过,足有手腕粗、比手还长的黑蛇被斩成两段。

  嗅到血腥味,花翥有了精神,抓过断开的蛇神塞进口中,蛇血滑入口中,腥甜,黏腻。头一次觉得活物的血肉远胜过世上一切美酒。喝尽蛇血,她本欲点火烤蛇肉,洞中却无可直接使用的柴薪,身上无丝毫气力,索性撕扯掉蛇皮,生啖蛇肉。

  万般甘美。

  狼吞虎咽下大半条蛇,坐着休息片许恢复气力。

  花翥砸了木桌,将剩下半截蛇尾烤熟,递给愣愣盯着她的花落颜。

  小心接过,花落颜小口小口吃。

  边吃,边道谢。

  越与这女孩相触,花翥越喜欢她。

  她努力寻找生机。

  站起围着岩洞走了一圈为自己舒筋活血。岩洞中分辨不出白天黑夜。她摸了摸蛮族的尸体,已有腐败迹象,至少过了两日

  她贴着塌败处听了许久,未听见任何人声。

  援军未到。

  盯着吃剩的蛇骨,花翥苦笑,总不能希望每日都有小蛇小鼠自投罗网。

  此处有床,有柜,有桌,像要长时间居住。花落颜在此,洞中连蜘蛛网都没有一张,冽泉应不会让这样大的蛇藏匿于洞中。

  这蛇是冽泉离开后进入的。出口被堵塞……蛇是怎么进来的?

  她盯着壁灯。火焰依旧未有丝毫减弱的倾向。山洞面积不大,照理说会很快没有空气,呼吸困难,火焰微弱。

  定有入风口,那入风口一定不小。

  入风口极可能也是出口。

  闭眼,她安静倾听。

  风声很细,穿过乱葬坑,刮得尸骨咔咔作响。搅得人心烦意乱。

  花翥睁大眼。

  大骂自己着实愚蠢!

  此处曾是醍图人的水葬坑,尸体顺着山外的小河流入此处,可若穿过洞口寻不到出处,那水便会堆积在山洞!

  出口应该就在水葬坑中!

  那日在山外花翥只见水葬坑半月形的入口处。

  趴在水葬坑俯身看,另一头也是一个半月形的洞。细听,风声阵阵。观察,人骨上有蛇爬过的痕迹。

  忍住激动,花翥用从桌上拆掉并拼接在一处的长木棒一点点勾起地上的残骨,抛去别处。渐觉几分不对劲,相较别处层层叠叠的尸骨,此处的骨头太少!与其说是被水冲击来此处堆积而成的,不若说更像被人故意堆积

  在此处掩盖什么?木棍很快刺到底端。

  花翥心跳比以往更快,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惊惧。

  底端不是淤泥,不是杂草,不是顽石——是金砖!雕花金砖!

  别处都是淤泥,唯有此处是金砖?

  金砖之意并不是说砖用黄金打造,而是那砖比普通地砖坚硬,用木棍敲击铿锵有力,似若撞击在金石上,故称之为“金砖”。多为皇室使用。

  阳啟皇宫使用的也不过是青砖、红砖!

  花翥不敢妄动,疑惑重重。

  为何青心分明已离开,冽泉却还要呆在此处?

  跟随青心的蛮族应该知晓紫炎军横扫火莲池之事,为何也不走?

  青心为何宁愿花费这么多时间修建楼宇也要呆在火莲池?

  为了控制蛮族?为了恶心东方煜?

  可东方煜,已经故去了啊!

  花翥想到冽泉口中的那些财宝。

  唯一的解释——

  东方煜与公输悠留给眠舟的那些财物在火莲池?

  故,青心明知阿古玛部族与拉格部族要在草原争一个胜负却还要留几万人驻守火莲池!

  而留在此处的拉格部族的人,明知自己的部族在草原争霸也愿留守火莲池!

  目的就是财宝!

  目的竟是财宝!

  花翥冷笑。

  那些士兵放弃部族生死,放弃家人,竟只为了那些只有眠舟才知晓的财宝?!

  拉格部族,不久矣。

  许多事花翥依旧想不明白。

  却也义无反顾决定走这一趟。

  清理开洞口处的残骨,点燃蜡烛带上火石,花翥匍匐在地上摸索,一路都是金砖。水道未完,残骨堆积,金砖道却戛然而止,前方的尸骨堆积如山,层层叠叠。

  单靠一人之力根本挪不开。

  她伸手试了试,无风。

  本以为是条绝路,后背阴风阵阵,吹得烛火不断舞蹈。

  抬手,此处极高,花翥摩挲着缓缓站起,在金砖终结处的上方摸到了像倒悬的井口的东西。探入井口,呼啸而来的风须臾间灭了蜡烛。

  摸了摸,手指所处之处全是金砖!

  喜从中来。

  花翥退回,撕扯下被单做成长绳,捆在花落颜腰上。

  带上刀,带上冽泉丢掉的长鞭,带上花落颜。又一次摸到倒悬的井口,井口算不得宽敞,却足以让她凭借双臂、双腿之力抵在井壁处,一点一点努力向上挪动。

  风越来越大,视线处一片黑暗。终于摸到了井口,手臂用力,花翥爬出洞口,点燃蜡烛。

  她本以为会见到一间装满财宝的库房,或是满是财宝的洞穴。

  可此屋子更像是普通人家的居所。

  地上,四壁全铺着金砖,洞穴在房间一角,房间一端摆放大床,床上铺着龙凤被。墙面上贴着早已脱色的“囍”字。

  婚房?

  谁会选这种无窗,无门之地做婚房?

  花翥将花落颜拉上,复又仔细查看,地面很干净。没有丝毫灰尘像不久前才被人细心打扫过。紧贴床边的位置有一条不过一指粗的长沟,里面撒着雄黄,便不会有虫豸靠近床。

  疑心有诈,花翥让花落颜呆在雄黄线外。举着蜡烛从床旁梳妆台过时被铜镜中的自己吓了一大跳,镜中的她浑身是血,像从死人堆中捞出来的。

  铜镜前整齐摆放胭脂水粉,下面有两层抽屉,三个可以挪动的小木箱。抽屉里摆放着华丽而精致的首饰。木箱中是红绿婚服,女绿,男红,因放着避虫的香囊保存极好。

  古怪至极。

  花翥不敢久留,只听风声寻找出口。

  风声从妆奁台后传出。

  移开,露出一个洞口。

  花翥带上花落颜继续往前。

  岩洞一个紧套一个,利石倒悬,地面潮湿,有细水经过,水中无鱼蟹,有隐约的水腥,不像活水。

  她寻着水迹,跟紧风声。

  路难行,幸而花落颜不哭不闹,只抱紧小布老虎,一只手小心攥着花翥的衣角,却也不敢抓得太过用力,怯生生紧紧跟随。

  风越来越大。

  她终于寻到起风处。

  两面崖壁中的一道裂缝。裂缝狭窄,只容一人侧身经过,往外看,不见光,只觉黑暗辗转,曲曲折折。

  除此以外,再无别路。

  终究不过一个“死”字,不过是再赌一把。

  “小颜可害怕?”

  花落颜几乎不说话,她拉紧花翥衣角,却又不敢拉得太紧,略微用力,花翥一动,她便怯生生的想要松手,神情仓皇无助。之前的“云淡风轻”早已寻觅不见,而今的她才更像孩童。

  “别怕。姐姐在。”

  “不……不……怕。”花落颜深深埋下头。

  花翥摸摸花落颜的头算作鼓励。

  带上砍刀侧身进岩壁夹缝,尚有空余。往前行了几步,地势似乎往上。

  花落颜虽不言不语,却也依葫芦画瓢紧随其后。她年幼,进岩壁轻而易举。布老虎被她塞进怀中,她一只手扯着花翥衣角,越抓越紧,另一只手在岩壁上慌乱摩挲。一路紧跟。

  灯已熄灭。

  花翥摸索前进。

  地势一路向上,脚下添了滑腻。脚下没有青苔,只觉细水潺潺。水中无腥臭。花翥寻思此夹壁外应有活水,活水汇入地下暗河。

  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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