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萤火(二十)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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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萤火(二十)

  刘老九眼中、脸上满是遏制不住的震惊。

  北地几乎人人皆知的疾风将军竟从天而降。村中的男子一同上阵竟是全然讨不到任何便宜?

  难道此女真不是靠睡上去的,难道还有点儿本事?

  刘老九嗤了一声。

  女人能有什么本事?

  自然是村中男人轻敌。

  他便更是上下打量花翥。

  花翥身量比一般女子高,看来与普通男子相差无几。背挺得笔直,走路目不斜视。穿上男子衣裳更成了英俊不凡、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

  只不知穿回女人衣裳又是何等绝色?

  拱手,刘老九的目光落在花翥面上始终收不回:“将军好。将军应早派人前来告知小人,以便小人派人迎接将军,这般才不会失了官威。”

  看似恭敬,嘲弄不减。

  花翥眼皮微微一抬,对身旁的夏闲影笑道:“难怪人们常说,乡野乞丐总觉天靖城的大富人家天天都能吃上一碗白煮肉。”

  刘老九目露尴尬笑意,那笑似乎在泥地打了几个滚。

  便道:“早知是女将军,着实该令村中年轻英俊的好男儿早些梳洗打扮。”

  诚如秦芳这种寡言的,也按捺不住火气。

  花翥挂着一眼

  眼角扬起,冷冷冰冰,唇上挂着一眼便可看出敷衍的笑,手指拂过刀锋,像等待猎物的野兽般等待:“喔,让他们来吧。”

  村中男人,诺诺赔笑,无人敢往前。

  刘老九只得挽尊道:“白日怎能做那种事。”

  “也对,白日不可。毕竟到了深夜——”花翥眉梢微扬。“漆黑一片,无半点萤火,便看不出皮相肮脏丑陋,骨子卑鄙龌龊。”与秦芳相视一笑。又道:“就像那藏于暗处的鼠辈,听见猫叫,见到人影便逃得慌不择路。”

  秦芳只笑。

  夏闲影皱眉嫌花翥说话粗鄙,啰啰嗦嗦:“小将军应该道:狼着衣冠,兔头麞脑。若遇见心地纯洁之辈,不定还以为将军夸赞若狼般自在潇洒,心思活络似兔,身材挺拔若麞呢。”

  花翥忍笑。

  夏闲影真不愧是写戏本子的。

  刘老九自听得懂。

  刻意骂人,对方却听不懂,岂不毁了自己一番精挑细选的好言辞。

  那刘老九当即板脸,要看花翥的官印。

  花翥来此本有对付这群人之意,自然带在身上。

  寻不到事端,刘老九眼珠一个劲打转,复捻须长笑:“果真是将军。只是不想将军竟装扮成男人。也是,嘴上再厉害,毕竟得在男人中混一口饭吃。”

  花翥还是不气。

  若不是为了堵上悠悠众口,也懒得听女人穿男人衣裳便是想变成男人之类的话,她又何苦弄这雁翎服?

  慢条斯理笑吟吟解释此为雁翎服,见刘老九面上白一片、红一片,花翥说不上满意,只觉有趣。

  “可、到底也不过是男人衣裳?心中若是羡慕男子身份便应坦然穿上身。何须穿得像个花花绿绿的纨绔公子却刻意说这是女人衣裳?狐假虎威?”

  花翥伸手挡住满脸不悦的夏闲影。笑吟吟道雁翎服参照女子骑装与西域女服,杂糅了蛮族骑装。

  看似以男装为底,实则以女骑装为底。

  “所谓的女骑装早在唐国尚在时便已存在,且由男子衣裳改制。”

  花翥笑吟吟反问:“老先生对前朝之事——”眼皮一抬,分明在笑,眸中的光却变得锋利。

  慢条斯理说出后言:“可是遵守得很呢。”

  刘老九面上一白。

  虽只是个乡野村夫,却也知晓今朝人重前朝事为大忌。

  何况花翥身为官,手中有权。

  官大一级压死人。

  百姓遇见官,即便无罪可百口莫辩。

  只敢讪笑自己不过是胡言。

  “老先生可是得小心自己这一张口,时刻提防,祸、从、口、出。”

  村中不论男女,见花翥三两句柔柔软软、且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就轻而易举制住刘老三,面面相觑,皆不敢言。

  彻底占据上风且显露自己本事后,花翥才令秦芳放下刘三花。刘三花在秦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奔向花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道之前出言不逊,偏又仰着又花又脏的一张脸望着花翥,目光好奇又敬畏。

  花翥扶起她。懒得看刘老九,只笑问刘三花可愿与她一道回去?

  “愿意!”

  “可能会死。”

  “也愿!”刘三花抹把脸,手上的污垢在面上擦出长长的黑迹。她咧嘴笑开,牙算不得齐整,又黑又黄,手上生满茧子,一举一动,处处显露这些年月的辛苦。

  花翥越发心疼,也越发喜欢装个泼辣的刘三花。

  刘三花便提起嗓子对着村中妇人大喊。“姐妹们,姑姑婆婆们,我等同小将军走吧,何必在此受着闲气!”

  “可,终究是夫君啊。”一妇人道。

  “夫君?我呸!见来了乱兵丢下媳妇孩子就逃的男人,有何资格叫做夫君,有何资格叫做男人?老娘这三年活下来靠的是自己,不是男人!”

  “女人伺候男人,天经地义!”有男人道。

  花翥微笑。

  伸手

  摁住欲吵的刘三花的肩头。若说之前唱的是阴阳怪气的红脸,现在唱的便是黑脸。东方煜常说,让人一步,装个大度。

  但那“大度”终究是“装”出来的。

  她甚至懒得再流露一丝笑。

  声音沉稳,却无丝毫温柔。

  “从蛮族杀入紫炎到收复紫炎建军镇,本将始终在战场上驰骋。这些年本将见过不少村中只剩老弱妇孺。

  “那些村子的男人或是被尽数征兵、后在战场上死尽;或是在蛮族南下后让村中妇孺先走,死在蛮族的铁蹄下。即便留下‘累赘’的娘子,也会让家中老母与孩儿先走。再次,至少会带上哺育自己长大的亲娘!”

  即便是花翥当年那个家,即便是那个所谓的爹,离开时至少也会带上祖母还有他明媒正娶的大娘与大娘的女儿。

  “偏是你们这样的,本将头一次见!比不过男子中的佼佼者,竟是连男子中懦弱无能者也是比不过!

  “无战乱时对家中女人道,女人要靠男人养,变得听话。似也无可厚非,毕竟天下有的是人这般做,毕竟终究是你养了全家。可若转念一想,你们总道老母妻女不过在家制衣纳鞋底。可那制的衣、纳的鞋底拿出门难道卖不出价?

  “若逢战乱,便道天下何处没有女人,只要带上儿子,便可延续血脉。原来你等有爹无娘,不过是从污泥中蹦出来的!”

  花翥抬眼,连假笑都懒得露出分毫。

  眸中只剩嫌弃。

  “这是保留血脉!”刘老三怒道。喋喋不休道女人哪里都有。只要寻找女人便可给村中孩儿个家,丢掉的女人,丢了便丢了。世上什么都缺,偏是不缺女人!

  “血脉?紫炎关修建于山中,山名为紫骨,意味用鲜血浸透的战士的尸骨。幸而,我阳啟绝大多数男人不像你们,不然这万里江山早已是蛮族掌中之物。天下皆归蛮族,你们又能逃去何处?却无妨——毕竟,天下多的是女人。丢了,再找便是。”

  刘老九笑得僵硬。

  花翥慢悠悠道:“既然你们这么本事——回来作甚?”

  笼中的鸡不合时宜的咯哒咯哒叫了起来,又抓又啄,从地下扯出一条长长的蚯蚓。欢欢喜喜扯成几截吞下肚。

  花翥坐上一坐就咯吱咯吱叫唤的破旧椅子。使了个眼色,夏闲影抱来一早备在马车中的用来记载昨年北地赋税数目的账本。既然要来,她自然准备充分。

  夏闲影为唱戏。

  她却为赋税,也想着总得抓几个回去服兵役。

  翻了翻,眉梢微微一皱。

  古怪。

  杨佑慈仁慈,轻徭薄赋,尤其是只剩女人的村子尽数免去八成的赋税。昨年收复失地后官员来此收税,见此地只有女人,又皆病病殃殃,骨瘦如柴,便向朝廷申请赋税全免。

  可之前刘三花说的是“三年”。

  三年?

  蛮族南下时她才十五岁!

  而今她二十有一!

  刘三花被问及,含泪道:“禀告将军,这三年指的是村中女人在山中劳作的三年!未曾算上未躲避蛮族四处流浪乞讨、千里迢迢回乡的那年。”

  “还有两年呢?”

  刘三花满脸怨,瞪了刘老九一眼。提高声:“官员前来核算征税时,他们逃了。小人瞒报了此事。若被发现村中有男人,便不会削减赋税,我几人,真的活不了了……”

  花翥喃喃:“六年……六年!既然归来,为何不帮着劳作?反倒逃税?”

  刘老九见事败露,扭扭捏捏。

  众人皆以为花翥会对此人就地正法。花翥却只是将账本收起,她有了别的想法。

  走前,瞄见那说出可怕之言的不过五六岁的孩童,她顿了顿,脑中闪过一念,颤声:“这孩子的娘呢”

  “逃难带女人,不就是根据天象看她要生儿子吗?女人生了孩子,血淋淋的,不吉利。”

  “故而——你们……竟然将她丢了?”

  “活不了多久了。生不下来。绑在驴子上抖也生不下来,用刀从下面划开。还好是个儿子。”

  “呵——儿子。若生的是女儿,不定连母女二人一道抛弃了。男孩,多好,儿子。没有女人,谁给你们生儿子,你们自己生?”

  夏闲影闻言,眉梢一挑。

  花翥继续道:“不要女儿,不要娘子也就罢了,连家中老娘都不要……过去见过的男人,再如何视妻女为累赘,至少知晓何为人!想来,不过是你这老头心术不正,你就是一根生满蠹虫的腐木!故整个村子都已烂成一滩臭泥!”

  花翥起身。

  她不杀他们。

  不想辱了自己刀。

  也不想与这群人继续说。与他们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与犬讲经。

  她只对那些女人道:“想与本将走,便与本将走。”心生一念,添了一句:“累了,再回来。”

  刘老九立刻中计,大喊,今日走的便与村子一刀两断,决不允许回村。

  花翥等的便是这句话。

  招呼戏班子,她对秦芳使了个眼色。

  秦芳得令,离开准备。

  花翥翻身上马,安静等待。

  刘三花是第一个,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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