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萤火(十七)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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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萤火(十七)

  花翥离开紫炎前后一月有余,此番归来,女犯行事说话规矩了不少,渐也有了几分军容。

  牟齐儿功不可没。而今那群女犯极畏惧牟齐儿。

  花翥与她们不过见了一面,她们分外怕花翥。见花翥归来,又听闻花翥带回四千兵,万匹马,竟是远远见着她就绕小路走了。

  紫炎的娼.妓也比之前少了不少。

  “依照翥小将军说的,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几次三番,有的改邪归正,有的逃去别处营生,紫炎清净了不少,军镇建立,不少军士的家属来此生活。倒也比往日添了几分生机。”牟齐儿欲言又止,终低声对花翥道听说朝中有意在紫炎安排一个太守。

  太守是文官,设太守一职是为了分权。

  花翥只问:“司马老将军而今在何处?”

  “司马老将军前些时日带上家中女眷赴京探望皇后去了。”

  “那便不用担心。”

  “可陈中友忌惮武官,迟早设文官分权。翥小将军早做打算。”

  花翥找到朱曦飞。

  朱曦飞在北地驻扎多年,杨家嫡系中有不少是他熟人。今日重逢,与故友相处甚欢。听花翥问起太守之事,大笑道不用顾忌。

  “紫炎有你我二人,双将军,只要你我齐心,又有几个文官有胆量来此?”

  花翥之忧稍解。

  她带回的四千杨家嫡系将暂留紫炎。邵梦风从父业留下照顾马匹。

  简单休整三日后花翥便令一百紫炎士兵陪同五十杨家嫡系老兵回天靖城拜见杨佑慈,杨家残余嫡系的最后归属将由杨佑慈定夺。

  这五十余人是最初跟随杨恩业的队伍。听闻能去京城见少主,老泪纵横。

  “猪妹妹,你猜陛下可会将这支队伍交付与你?”朱曦飞笑问。

  花翥不言,心中略有期盼,却也深知唯有这只队伍杨佑慈舍不得。他们也舍不得杨佑慈。

  何况杨佑慈自己麾下无兵。

  她却不觉此番为他人做了嫁衣。

  得与失,福与祸,成与败,本也不在表面。

  归来不到十日,夏闲影的戏剧《阿红传》也排练妥当。

  花翥受邀听了一出。

  夏日的盛放的花树下,众人连声喝彩,她却昏昏欲睡。

  轮到玉蝉开口,唱腔软软糯糯,轻飘飘宛若躺在云中。花翥慢慢睡了去,直到感觉呼吸不畅才恍然惊醒。

  面有愠怒的夏闲影捏着她的鼻尖。

  戳着她的额头夏闲影将她一顿数落。喋喋不休道自己花费不少精力在《阿红传》上,今日头一次出演。

  众人喝彩声阵阵,唯有花翥睡成一团,竟还睡成一只懒洋洋的小花猪。

  “你师兄带回来的夜猫都比你精神几许!你真是与你师兄呆久了!养就了一身猫病!”

  “何为猫病?”

  “成日懒洋洋,唯有捉老鼠时精神抖擞!”

  花翥哑然失笑。

  她近日还真有几分像眠舟,有机会睡时便多睡。

  与她同坐,夏闲影拈花笑道:“翥小将军生得这般别致,爱好也着实别致,与一般女儿不同也就罢了,竟是与一般活人也不甚相同。”

  花翥默默无言,分不清夏闲影这到底是奚落还是赞许。

  夏闲影却指着台上将水袖舞成流云的玉蝉,一脸得瑟。

  “身姿窈窕,姿容美丽,唱腔婉转,舞姿妖娆。若善加培养,也可成个被十里八乡喜爱的名伶。伶人身份低微,不受人重视,却可自食其力,总比死囚好。说来也是古怪,这群女犯中最是娇弱无力便是玉蝉,说话做事斯斯文文,读过书,字写得漂亮,画得一手好画,还会弹琴。怎都不像能杀人全家的恶人。妹妹曾问她是否有苦衷,她只浅笑道无事。说无事者,往往心有大事。”

  珑儿端来泡好的茶,她三人坐在花树下,乘凉喝茶。

  未聊几句,又有紫炎的贵妇人来找珑儿梳头。

  珑儿梳得好,且会梳不少北地少有人会的时兴发式,受有钱有闲的贵妇人喜爱,收入颇丰。那些贵妇人知晓她身世,更觉珑儿这种曾给人做陪房丫头的比曾沦落风尘的梳头女干净许多。

  “终能自食其力,亏得姐姐相助。”

  花翥却摇头笑道:“此事靠的是你自己。”

  珑儿面上一红,赶紧帮花翥添茶。

  夏闲影笑言三年前自己若是见三个女人坐在外面喝茶,不定会吓得晕过去,恨不能抄写《女德》一万遍以证清白。

  “孰好孰坏,谁又说得清。”

  她为花翥添茶,笑道:“可如此,妹妹十分欢喜便是。”她瞄了眼四周,见无人留心她们,“嗖——”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来,道是新作。边往花翥手中塞,边挤眉弄眼。

  花翥心想,至多也就小公子与小相公。

  书名《遗鞋记》。

  像个传奇故事。

  徐徐翻开,看了两页,一俊美小公子失了鞋,鞋被一王爷身份的人拾了去。

  有趣。

  有趣。

  ……

  花翥战战兢兢抬头,瞪眼。

  夏闲影手托着腮,双目放光。“可是有趣?”

  斟酌词句,花翥细声细语:“你……此书,不定会成为禁书……”

  “凭什么?难道文辞不够华美

  ?还是你嫌我字写得差”

  “嗯,于此无关……是,定会,成为禁书。”“不管!妹妹要印!要印!姐姐帮我!”

  花翥扶额,一声叹息,心道此书若是到了杨佑慈手中,想必那张脸定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不定有多好看。“那就,寻间小作坊,找人乔装打扮拿去刊印百余本?”

  “不!千本!”

  “那就……千本吧……”花翥扶额,却颇为好奇,夏闲影书香门第,写起故事来怎这般……胡来?

  夏闲影面上的笑意凝固,凝固太久,化作浓墨般的黑。

  长声叹息。

  双目满是无奈。

  花翥自觉失言。

  夏闲影道:“当年梦南城被围,章容着令士兵胡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陈中友无力,邢丰老将军救不得所有人。有恶人极恶,玩够了女子,竟在街道最宽敞处搭建台子抓来城中的小倌,轮流玩耍。男人如何,女子如何?无权无势,便都是可怜人。后那群人还抓来女子以家人性命威逼两个女子互做那苟且之事。”

  花翥大怒。

  “后来呢?”

  “后来……谁能想到,阻拦这一切的却是那个为人谄媚,谁做皇帝就做谁的狗的钟平。钟平与章容言社稷,方才令章容下死令阻拦此事。忠臣?奸臣?又岂那么容易区分?”

  夏闲影继续道:“那日之事——被杀了也就罢了。眼睁睁目睹处处是地狱,才是噩梦。”

  后章容登基,天靖城出了一个话本家,名为“梦中醒人”。那人写了不少以那日之事写就的话本。她被送给林安默时得来一本。

  “令人作呕!妹妹从未见过那般令人作呕之物!后给林安默看了,他顺手撕了并启奏陛下令鹰羽卫四处搜集,一把火将那些作呕之物烧得干干净净!大快人心!可妹妹忘不掉,心想总得回应一番,妹妹得让那写那等令人作呕的混账文章的‘梦中醒人’明白——男人能写的,女人也能写!妹妹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一霄梦’。”

  风静了静。

  又微微起。

  摇落几片花瓣,落在夏闲影发上。她忽又大笑,道一早是这般想的,写了几本忽想透了世事,众人皆道阴阳方为正道,可若是错的,小倌便是大错,家中养娈.童的权贵便是错中之错。

  “可权贵胡来叫雅趣。身份低微之人违逆阴阳便是恶心。当真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妹妹看不过,偏要写。”

  花翥不言。

  接住被风摇落的花瓣。

  脑中出现那日日月同辉的景象。

  作别夏闲影,花翥去找眠舟。

  眠舟未走。

  去雁渡时耗费了太多精神,他这几日都躺在床上,连饭食都由小兵送去。小兵甚是担忧,提醒花翥眠舟再这般下去可是会生出褥疮来。

  “师兄心里有数。”

  眠舟睡成一团,带回的几只小野猫早已混入紫炎的野猫群,抓老鼠,逮小鸟,偶尔还与小狼月亮打架。

  听见脚步,眠舟翻身,一把拉住花翥的手。迷迷糊糊睁眼。“再睡几日就走。”

  边说,塞了一把宝石给花翥。

  “哪儿来的?”

  “青心那个相好的身上扒的。西域的,卖钱,换军费。”

  “你扒尸体的财物?”

  “师父说,所谓君子,雁过拔毛。”头一歪,眠舟又睡了。

  花翥苦笑。

  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万事如意,阳光正好。

  午后,有人归来。

  大半年不见的宋喜悦。

  回蓉州时宋喜悦满心欢喜,归来时却一脸惆怅,穿着打扮像个乞丐,全无半点儿探亲归来的欢喜。行在路上,走路都摇摇晃晃。竟然是饿的。

  狼吞虎咽下一大碗饭,宋喜悦简单梳洗。披着湿发晒太阳,面有忧色,心事重重。

  李元春听闻她回来,从练兵场偷跑回来。欢喜不已,前后伺候,恨不能将这几月积攒的话一日说尽。

  宋喜悦不言,只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李元春不放,眼中有光,那光却不是恋慕,而是狡黠。盯着看着,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众女子皆看出古怪。

  宋喜悦素来不喜李元春叨扰,她时常与花翥聊起在征北之战中为保护她而死的鲁大山,总是一脸不悦道李元春不如鲁大山听她的话。

  今日却变了模样。

  李元春却对此变化茫然不知,见她面有红晕,只问她是不是热。直至亲兵第三次来唤他练兵才意兴阑珊离去。

  “李元春。”宋喜悦唤住他,说想吃鱼。

  “这天哪里给你打鱼去?”

  他依旧不会对她唯命是从。

  宋喜悦却微微一笑。“李元春,我想当将军。可好。”

  李元春皱眉,嘀嘀咕咕道当将军得打仗,得军功,多危险。抬头,却笑道:“你若愿意,自然可以。”

  他走后,宋喜悦问花翥:“翥小将军,你觉得——喜悦嫁给他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本话】

  我这人有个毛病,啥书都喜欢瞄几眼,喜欢就看完并研究。然后前几年有天晚上,手贱!真的是手贱!点开了一本(此处省略几百字脏话)的男人写的关于被俘女兵的书。恶心至极,看过后恨不能自戳双目那种恶心。

  可能,这段经历就是写本书、写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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