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花翥(六)_第一女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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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花翥(六)

  朝中有令,花翥离开天靖城前不可与朝中官员接触,既被撤职便不可回军中,不可再穿军服。林安默、朱曦飞都见不着。

  故与第一山庄有关的消息全来自鹰羽卫。

  从鹰羽卫口中得知,九月二日至今,钟于行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已将朱曦飞麾下那五千人招降了四千有余。

  可那群人不过是第一山庄附近的普通百姓,连山庄内究竟是何种模样都说不清。

  而牢中的那些人除了部分商人全是贪星花钱雇来的土匪。土匪对天靖城无怜悯之心,届时才会在天靖城中随意杀人,司马家平定其“叛乱”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告知花翥沙漠之蜜之事那人的确是商人,却也不过是受人所托。给他钱让他告诉花翥青心曾买过沙漠之蜜的是大贪星。

  果真如东方煜所言,大贪星欲在各处得好处。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朝中曾参与征伐第一山庄的将军与士兵基本死在了紫炎关。当年杨恩业觉得苦苦征伐不下第一山庄脸面有失便一笔将其划入蛮夷。

  不算西蛮、不是北蛮,也不可被称作西域。

  唯一知晓的不过是第一山庄位于阳啟西面,位置大致在明荣与□□关之间。

  十四年前,庄主复姓南宫,

  临行前两日,花翥终于得了机会带上章叶媃与贺紫羽出门玩耍,她换了身女子衣裳径直去阿柚的小酒馆,阮飘飘与茵蕤在那处等她。

  沿路依旧有人打量她模样,却无几人敢贸然前来搭话。

  酒馆闭门谢客,只招待他几人。

  万婷婷带着贺紫羽、章叶媃去后院找章老夫人和两个孩童玩耍。

  四个女子围坐桌边,喝着温热的酒。吃着阿柚做的小菜,算给花翥践行。

  处处要求节俭,阮飘飘的云袖坊的生意却从未停过。朝廷刻意帮扶是一个缘由。“有两户外来商贩被鹰羽卫寻了理由没收了不少家产。亏得小花之前让我捐家产方才逃过一劫。小花你只管往前,待你回来,我依旧管你军费。”

  花翥不可回营,阮飘飘便将军中女子的话带给她。昨日军中出了麻烦,牟齐儿与那位相公藕断丝连被人抓了个正着。依照律令要处死,不想牟齐儿逃出了天靖城。给谷羽造成不小麻烦。

  “士兵们都道还是妹妹你在时好。”茵蕤道。

  谷羽与牟齐儿两人都从很早起便跟在花翥身边。谷羽向往真爱,牟齐儿偏偏滥情,时有争端,却也很快过了。

  却不想两人会弄成这样。

  众人皆叹息。

  “妹妹真要去?而今对那第一山庄知晓的不过是一个大致的位置,这般便让妹妹独自入虎口……”茵蕤一脸愁容,道那第一山庄当初杨恩业派大兵前去都不能讨伐下。花翥独自一人连个帮衬的都没有,岂不是羊入虎口?

  花翥夹着菜,神情却是镇定。

  见众女子担忧,笑道:“厉风北可比第一山庄麻烦。陛下要保留军力,也是在考验我能力。若是成了,日后便是坦途。何况——”

  何况两军交战总得将自己置于“正义”一方,她若是死了,便给了杨佑慈一个开战的极好借口。不定那时还檄文漫天飞,篇篇写满对她的悼念,在史书中将她写成忠义烈女,再给她修个牌坊,不忘祭奠。

  “那妹妹你还去!”

  捏起小酒杯把玩,花翥冷冷一笑。杨恩业打第一山庄是十四年前。十四年足以改变许多事。

  杨恩业与杨佑慈政令不同,而今形势也当年不同。

  东方煜曾说,三寸不烂之舌有时比刀枪剑戟更有用。

  念及东方煜,花翥心里一疼,呼吸忽有些紧。

  阿柚见她神色有异,赶紧替她斟酒,道:“说起政令,这几日妹妹听万清宵说朝中吵得天翻地覆呢,礼部有几个官员为阻碍政令实施在朝中磕头磕出血来,为了阻止政令甚至还将棺材搬去宫外,一副皇帝要杀就杀,要砍就砍,要株连九族就株连九族的架势。”

  花翥大惊失色。

  她不可见朝臣,对朝中各项事务并不了解。

  听此阵仗,一时竟以为杨佑慈要领兵主动攻打厉风北!

  一问,不过是杨佑慈令刑部修改《婚律》。

  阳啟原先使用的《婚律》沿袭于北唐。北唐《婚律》规定女子十三可嫁,杨佑慈责令改成女子十五才可嫁人,说十三年纪太小,生产困难。

  茵蕤古怪道:“皇帝又没有孩子,如何知道女子年纪太小生产困难?”

  花翥记起覃山时的点滴,杨佑慈手中的婴儿鞋,他出身贵胄却会做农活。念头却只一闪而过。

  那不是她该管之事。

  杨佑慈强令女子十五才可嫁人之事得到不少朝臣拥护。

  也有臣子道而今战事一触即发,照理应女子十二出嫁,男子十四娶亲,不嫁不娶其父母有罪。陛下将女子的出嫁年纪加了两岁,女子迟迟不嫁人,人口出生少,岂能应战?

  “万清宵说若是在别处,皇帝朝臣各退一步,改成十四岁折个中便行了。不想——”

  不想杨佑慈道,与其逼着十三岁年纪太小的女孩出嫁,不如允许寡妇再嫁,寡妇若自己想嫁便可再嫁。

  再嫁,可不做外室,可不做小妾,可明媒正娶。

  此言一出,礼部、刑部乱做一团。

  毕竟《北唐婚律》写得清楚一女不可侍二夫,要守节,不守节便得浸猪笼。

  丧夫改嫁?

  当初的嫁妆算谁的?

  当初夫家给彩礼便是问娘家要了这个人,既然给了夫家,便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

  何况当初在夫家生的孩子怎么办?带走?留下?

  嫁去另一户人家后生下孩子又算谁的?

  茵蕤大笑:“孩子算谁的?倒退十个月,该谁的便是谁的!嫁人后成日关在家中还能外出偷男人不成?”

  阮飘飘道:“宰相的女儿不是也再嫁了?”

  阿柚道:“没错啊。万清宵说当初皇帝将宰相女儿赐婚给王季时百官也觉得不妥当,几日后便有人联名进言。谁知太尉大人竟是掏出千字《烈女赋》盛赞宰相女儿为国捐躯的忠诚,为父入敌营的坚韧。听说写得那是一个感人泪下!”

  花翥抿唇。

  原来如此。

  陈中友的女儿可再嫁,也易嫁。她是宰相的女儿。别说是二嫁,即便三嫁、四嫁、七八嫁也是小官小富求而不得的良配。

  只要杨佑慈随口一说,钟平便知该如何做,故才有了那《烈女赋》。陈中友不忍女儿十几岁便守寡自也支持杨佑慈。陈中友派系中的人不得不支持杨佑慈。

  钟平——皇帝如何想他便如何做。

  杨佑慈政令的实施便有了强有力的支持者。

  只要陈中友的女儿顺利二嫁,杨佑慈便可对百姓道:宰相的女儿都可二嫁,普通人家的女儿自然也可二嫁。

  她当初选杨佑慈,未错。

  “万清宵连这些都与你说?”

  阿柚面上一红,嘀咕道他要来,她还能赶得走?

  “姓万那小子不定是想要告诉妹妹,宰相的女儿都可另觅一个男人,妹妹也可换一个。”茵蕤笑道。

  阮飘飘边吃边点头:“我已换了一个,你换一个也无妨。”

  阿柚板着脸,不肯搭理她们。

  花翥喝着茶,将行,有一事得搞明白。

  当夜,她在阮飘飘的云袖坊约见了钟俊杰。钟俊杰算不得朝中官员。

  初见那日钟俊杰像一只花里胡哨的孔雀,今日却不过灰色直裰,袖口甚至有补丁,身边的随从衣衫上也补丁叠着补丁。浑身泥土味,手心有血泡,一问,原是在家中学着种地。

  花翥瞄了眼,道:“哟,真苦。”

  “身为臣子,誓死效忠陛下,又何苦?”

  花翥不与他多言。

  她想要知晓云袖坊那日争端的真相。

  钟俊杰呵退左右,道最近在话本中看见了个故事。

  话本中的主子由始至终怀疑自己的灭门之仇与一个侍卫有关,偏偏那侍卫孔武有力,若要护卫家园,离不得那侍卫。

  主子便欲寻人调查那侍卫。

  他便选了宅院中一对素喜阿谀奉承的父子。要求也古怪,让那父子设下一计,调查那侍卫可是真能猜到自己的想法。那父子步步为营,将家中一对年幼舞姬送入秦楼,借以闹事与侍卫接触。

  那侍卫的确能准确猜中主子的心意。

  那父子本以为主子会杀人,却不想主子笑道:“极好。”

  “不过这般罢了。”

  花翥喝酒,沉默不言。

  原来如此,她一直觉得古怪,钟平这种识人无数的老狐狸真需要东方煜帮着揣摩杨佑慈的心思?

  原是杨佑慈让钟平来的,东方煜若能准确想到杨佑慈喜好,说明有些本事,可留。

  若做不到,杀。

  “那侍女之事,你真不知?”

  “花校尉,天地良心,本公子不过以为寻到了一个合心意的可人儿。表面看来是漂亮姑娘,脱了才是漂亮少年,难得的尤物啊!”

  花翥不再多言。

  东方煜,杨佑慈,互相试探,彼此争锋。

  杨佑慈用钟平试探东方煜,却不知东方煜早已看出并将棋子藏在钟平独子身边。

  杨佑慈利用鹰羽卫调查,为了不引起怀疑还杀了城外一个老婆子。却不想东方煜早已将一队人马藏入,甚至借鹰羽卫调查在牢中设下埋伏。

  杨佑慈步步为营,东方煜却总能领先一步。

  若不是那大贪星想占尽各方便宜,鹿死谁手未可知。

  被关禁闭的那段时日,花翥无数次责问自己背叛东方煜保杨佑慈的选择真就没有错?

  她当初怕宫变死人,伤着他所在乎的那些人罢了。又或者因她由始至终认为唯有杨佑慈能实现她的心愿?

  还是——只为了天下太平?

  谁能确定司马家一定能顺利夺权?

  就算朝臣服了,军中的人真会信服?

  届时商国、靖国、北蛮、西蛮一道入侵,国将不国,又一场生灵涂炭。

  理由却已不重要。

  虽知晓不论自己如何做东方煜的结局都不会改变,花翥却还是觉得自己背叛东方煜。

  唯有杨佑慈改《婚律》之事给了她些许安慰——她未选错人。

  与钟俊杰分别时他忽然叫住花翥,沉默许久,道:“花校尉可也觉得我父子不过是墙头草,随波逐流,恶心至极?”

  花翥沉思片刻,道:“你的亲人、家中人无人受害。选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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