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星辰非昨夜(5)_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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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星辰非昨夜(5)

  星辰非昨夜5

  温以宁当时就在电话里拒绝了。

  举家团圆,辞旧迎新的除夕夜,谁送谁都不合适。她找了借口,说是抢到了票。

  这几天上海的空气质量不太好,雾霾重,又湿又冷。从世纪公园开到这边路程远,家里有暖气,当时不觉得,出门才发现穿薄了。估计是受了寒,唐其琛胃沉甸甸的,难受。

  他一难受就有点失耐(性xg),在电话里只重复一句“下楼,这里风大。”

  温以宁敛默,把打好的腹稿吞进了嗓眼。

  她到楼下时,唐其琛已经坐回了车里。车是他自己出行时常用的那一辆,隔着挡风玻璃两人一眼对视,温以宁先给了他一个客客气气的微笑。车窗滑下来,车门也给解了锁,唐其琛不说话,就坐那儿等着。

  人是不是真心想做一件事,从他的架势上就能看出来。他跟一尊佛似的,寡言,但执着劲一分不少。再端拧着就没意思了,温以宁把行李放去后备箱,然后坐进了后座。

  唐其琛说“你坐前面,待会帮我拿点东西。”

  温以宁点点头,“行。”虽然不知道拿什么,但她到底还是坐到了副驾。

  “输地址。”唐其琛就在方向盘上按了个((操cāo)cāo)作键,调出了导航页面,又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这车有定位绑定,a搁他手机里。温以宁拿到的时候刚好过了时间,手机锁了屏,温以宁又伸到他面前,“要密码。”

  唐其琛已经转动方向盘,正把车调头。他看也没看,就报了几个数字,没遮没拦没躲没藏。温以宁有那么一秒分神,估计是空调温度高,把她给(热rè)着了。

  三百多公里,不堵车的话四个小时。

  他们从内环高架出发,途经沪闵高架路再转入沪昆高速。新年至,路宽车少,一路畅通。车里安静,除了导航清晰机械的声响,便再没有别的。

  温以宁扭头看窗外,江边偶有烟花升空,灰蒙蒙的天色里,竟是那样不真切。唐其琛方向感好,也记路。没多久就把导航给关了。温以宁侧头看了他一眼,他说“太吵。”

  唯一的动静都没了,就剩仪表盘的冷系光亮偶尔跳跃。其实以前,唐其琛就(爱ài)开车带她四处转悠,转的什么地方,干了些什么,温以宁已经记不太住。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喜欢换车开,那时候没少取笑他,笑他是万恶的资本主义,笑他不知人间疾苦。也笑着问,为什么别人那么怕你

  唐其琛眉清目淡,噙着点点笑意反问“你说呢。”

  “是因为你老吗”

  “再说一遍。”

  “因为大家怕被老人家碰瓷儿。”

  温以宁乐得眉飞色舞,心里也有得意。那时候年纪轻轻,以为男人对你好,那一定是(爱ài)(情qg)。到头来,(爱ài)(情qg)是黄粱美梦,够不着,睡不醒,稀里糊涂的就淡成了烟云。

  温以宁以前就觉得他开车的样子最好看,轻松惬意,慵慵懒懒,手指搭着方向盘,等红灯时便有下没下地敲,手背上那条细长的经脉就会微微凸起,甚为(性xg)感。

  想到这,温以宁下意识地看向唐其琛,暖风送了香,丝丝催人。也不知是不是这香味作怪,看着眼前的男人,就像回忆和现实重叠。三十多岁到底比不上年轻时候,面相是极英俊的,气质也愈发魅人,但眉眼之间仍有了岁月馈赠的苍凉感。

  温以宁忽就低下头,不知怎的,心事重重,直到听见旁边的动静。

  唐其琛单手控方向,左手在车门的储物格里摸找着什么,磕磕碰碰的声响。他收回手时,握着一个深色的小铁盒。

  温以宁知道他有老毛病,以为是胃疼了,自然反应地拿了瓶水拧开盖,递过去“水在这儿。”

  唐其琛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说“我没吃药,这是含片。”

  温以宁的手腕颤了下,正尴尬着,唐其琛接过那瓶水,自顾自地喝了一口又还了回来,低声说“谢谢。”

  温以宁把瓶盖拧好,“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送我。”

  谢来谢去的,中间隔着生硬,唐其琛忽然就觉得没意思透顶,于是按开车窗,露出一条缝过风。他开得快,大过年的也没什么车,温以宁看了眼车速,破了140,她有点紧张,下意识地去够左手边的车把。

  唐其琛也没作声,眼不斜目不转的,又不动声色地将速度给慢了下来。

  路上的时候,唐其琛接了两个电话,温以宁听他嗓音沉沉,不似跟陌生人那样,语气放得缓,态度也稍低。“出来有点事儿我知道,您替我向爷爷道个歉今儿就不陪你们守岁了,是是是,记住了诶,谢谢妈,您新年吉祥。”

  电话挂断,唐其琛松了松衣领,轻轻呼出一口气。

  把温以宁送到家是晚上十点半。这边是小城镇,除夕可(热rè)闹,又快到零点,家里头的小孩儿们都跑出来放花炮,像个冰激凌一样立在地上,放出的烟花是层层炸开的圣诞树。

  唐其琛开着车穿梭其中,焰火亮光映在脸上,明了又暗,五彩斑斓。

  “这儿”他停在一处老小区前。

  “对。”温以宁说“到了。”她推门下车,唐其琛也跟着下车,两人走到车尾,他帮她把行李拿出来,“还有么”

  “就这些。”温以宁抬起头,“谢谢老板。”

  唐其琛忍了一路的不快,这会儿好像找到了开关,他看着她,说“休假了,这个称呼就免了。”

  一路风霜平安到家,又是新年在即,人的归属感很容易提升心(情qg),温以宁也没多想,(挺tg)随意地问了句“不叫老板,那叫什么叔叔吗你比我妈妈也就小个几岁,你别占我便宜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笑着说完就后悔得想咬舌,连忙道歉“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说你老,你别误会。”

  唐其琛本还一脸平静,这一解释,更显(欲yu)盖弥彰。两人四目相接,瞳孔里都是彼此的(身shēn)影轮廓,像是同一频率上通过的电流,两个人笑了起来。

  这一笑,缓了当下尴尬,也让人恍悟,刚才一路开车的过程里,彼此有多端着姿态。

  唐其琛微抬下巴,“住这儿”

  “嗯。亮灯那一户。”温以宁指了指,他顺着方向看过去,四楼。

  “上去坐坐吗”温以宁出于礼貌客气地问。

  “空着手,不合适。”唐其琛对她点了下头,“走了。”

  他还要连夜开回上海。这个点了,也不太可能赶回去守岁,唐老爷子年龄大了,对一些传统愈发有仪式感,唐家几十年的老规矩,长子长孙除夕初一都得在家守着。唐其琛这回来去匆忙,走时没和唐书嵘打招呼,老人家极度不满,方才景安阳的电话就是为了这事儿。

  唐其琛走前滑下车窗,隔着距离对她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加速开走。

  温以宁拎着行李上楼,江连雪正在麻将桌上奋战,见着人吓了跳,“不是买不着票吗你怎么回来的”

  温以宁挨个儿叫人,冲她疲惫一笑,没回答,拖着箱子进了自己房间。门关上,麻将声稀里哗啦,偶有妇人们算钱时的短暂争议,再看窗外,升空的烟花越来越频繁,一朵接一朵,新年将近了。

  收拾完东西,温以宁把提前取的现金拿出来,点了五千放红包里。等到外边动静小了,人走了,她才开门出去,对江连雪说“你少打点牌吧,回头结石病又犯,别打电话找我。”

  江连雪不高兴,“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温以宁就把红包递给她,“为你好。”

  掂量了一下厚度,江连雪顿时喜笑颜开,什么话都不唠叨了。电视机放着(春chun)晚,反正也没人看,调着声音唱唱跳跳的,好像就等着那一首难忘今宵,这一年才算到了头。

  江连雪一边收拾牌桌一边说“我前天碰见亮亮了,他现在还当篮球老师呢,就在体大。是不是我太久没见过他,怎么觉得好看了不少啊。”

  温以宁乍一听这小名儿,心里两秒没回过神,回神了,平静说“是个男的你都觉得好看。”

  “他还问起你了,问你在哪儿工作,呵,我都没好意思说,你被开除了。”

  “怎么说话的你。”温以宁抓了捧瓜子放掌心,不高兴地又放了回去,“刚才给你的红包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江连雪不屑道“这过年的我是不想说你,你要不这么折腾,说不定都跟亮亮结婚了。”

  温以宁听着这话也没什么反应,就是不喜欢总拿着这个说事儿。“我就算留在家里,我也不会跟他结婚的。”

  江连雪把麻将收在篮子里哐哐响,“你就出家当尼姑吧”

  亮亮小名儿,大名李小亮,简单上口,跟他人一样。

  李小亮追了她很久,高中同学,高中暗恋,考大学一个南一个北就不了了之。毕业之后遇见了,李小亮又把人给追了起来,(挺tg)好的一个男生,温以宁起先是拒绝。但小亮老师没放弃,对她说,没事儿,我就是想对你好,你别有压力,该怎么着就这么着,我给你带的早餐你要不喜欢就扔了,送的花不喜欢就放花坛子里,但你别剥夺我献殷勤的权利,除了打篮球,我也就这么点(爱ài)好了。

  他说这些时,眼睛弯着,抱着篮球刚从训练场上下来,特别真诚。

  大概追了一年半,温以宁答应了。但怎么说呢,认识时间已经这么长,知根知底的,感(情qg)的成分中,知己朋友的那一部分更多。有些事(情qg)就是这样,试了才能体会其中滋味。李小亮估计也是这感受,谈了半年,还是和平分了手。没哭没闹也没要死要活,更没有谁舍不得谁上演什么断肠人在天涯。

  分手那天谈得和和气气,两人还一起吃了顿羊蝎子火锅。走的时候,嘴巴都辣得红彤彤。李小亮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微微弯腰,摸了摸温以宁的头,笑着说“那啥,走了啊。”

  温以宁也拍了拍他的脸,“走吧走吧。”

  小亮老师叮嘱“以后要吃早餐啊,别忘事儿。”

  温以宁满口答应“记着了。”

  转过背就忘记,来上海这两年,她就没吃早饭的习惯。李小亮一直留在老家的一个体校里教篮球,城市小,时不时地碰见江连雪,小伙子都很(热rè)(情qg)地打招呼,帮忙提菜拿东西,开着一辆大众宝来,非得送她一路。偶尔也会问起温以宁,江连雪这点眼力还是有,从不在外人面前折损自己人的脸面。

  小亮老师边听边笑,笑得眉眼弯弯,眼纹儿都是温柔的,“过得好就好,哪天去上海,可得让她请我吃饭。”

  玩笑话,这次却成了真。

  江连雪把麻将收拾完了,放进柜子里,蹲着(身shēn)子说“亮亮他妈妈不是腰椎不好嘛,说是初十带她去上海看专家。他上回托我问问你,那块地方有没有好住一点的酒店。”

  温以宁说“肯定有。他初十来上海我初八正好回去上班了,哪个医院啊你回头问问,能帮忙的我肯定帮。”

  李小亮的父母都是退休职工,他母亲那时候就特别喜欢以宁,分手之后好一阵子还瞒着俩老人。知道后,阿姨偷偷抹眼泪,认为一定是儿子不会疼人,姑娘才不要的他。

  街坊邻居老相识,江连雪也觉得能帮就帮,母女俩不太痛快的谈话,到了这里终于平缓。各做各事,和谐融洽的,这才有了过年的气氛。

  (春chun)节假期结束。

  初八这天虽说是上班,但也就走走过场,员工们领个大红包图份吉利就完事儿。到了初九,亚汇集团才算正式进入工作流程。

  连着开了三个会,唐其琛下午才有些许闲下来的时间。傅西平挑着点来的,他跟唐其琛关系好,也没那么多规矩。进来前调戏了一下行政办的那几个小美女,一脸(春chun)风倜傥踏进办公室。

  柯礼正给唐其琛汇报下周的行程安排,唐其琛推了两个应酬,把周四晚上的时间空了出来。调整好之后,柯礼抬头跟傅西平打了声招呼“来了啊。”

  “你们忙。”傅西平掌心向下压了压,自己坐去了会客区。

  十来分钟,唐其琛走过来,坐沙发上轻轻揉了揉脖子,“你来的正好,我记得你父亲明天生(日ri),带份礼物给他,我明天要参加董事会会议,人就不去了。”

  傅西平叠着腿,咬着雪茄,点燃后把火柴盒丢桌上,眯缝着眼睛说“你有心,比我这做亲儿子的还让他老人家喜欢。”

  唐其琛瞥他一眼,“你爸把你扫地出门我也不奇怪。”

  傅西平掐掐烟灰,他就是路过上来看看,这会见到人了,倒是有话说了。“年前那微博怎么回事儿,能这么开罪你,你夺人妻还是杀人母了”

  柯礼帮着答“一个被开除的小助理,已经解决了。”

  傅西平哼了一声,意味深长的,“以宁比以前好看。”

  唐其琛睨他一眼,很淡。

  “你别这么看我,我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傅西平语调平平,“那个发布会网上都能看到,我见着人的时候,就觉得你完了。”

  唐其琛适时咳了一声嗽,眉头蹙起来,哑着声音说“别跟我有完没完的,多少年的事了,谁记着就你记着。”

  傅西平往沙发后面一靠,双手搭着扶手,表(情qg)不咸不淡的,“你心里有数就行。你如果真想有什么,该摆平的就摆平,该了结的就了结。”

  这话别人不明白,柯礼是明白的。他不方便发表意见,也不敢说。

  傅西平起了坏心,扭头故意问柯礼“你觉得他有什么没”

  柯礼摇摇头,诚实说“我不知道。”

  傅西平哈哈大笑,扳回一局的满足感溢于言表。唐其琛扫了柯礼一眼,重而有力,含着警告夹着不悦。柯礼微微低头,回避他。

  这时,两声敲门响,陈飒推门进来,“唐总。”

  唐其琛对她点了下头,陈飒往里走了走,看见傅西平,“哟,傅总。”

  两人熟识,傅西平抬了下手算是招呼,然后继续没脸没皮地调侃唐其琛。陈飒见惯了他这既风流又下流的个(性xg),并不意外。

  唐其琛漠着脸没理,示意陈飒。陈飒开始汇报“明天的会议换个人,我带孙主管参加。”

  唐其琛起头,“怎么换人了”

  “温以宁明天跟我请一天假。”陈飒轻描淡写地说“她男朋友来了。”

  一室瞬静。

  柯礼意外,傅西平也微怔。数秒之后,像是暂停住的镜头又放了播放,却是从温和平淡的感(情qg)戏切换成了风起云涌的战争片。

  唐其琛忽然起了(身shēn),把手上的文件摔在傅西平(身shēn)上,“你今天穿的真够难看的。以后再穿成这样就别来我办公室”

  柯礼和陈飒面面相觑。前者一言难尽,后者眨了眨眼,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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