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_岛屿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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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司漂找到沿闻屿的时候,他正从小卖部出来,坐在操场边高高的裁判架上,半截裤腿高高捋起。

  他闲适地跟一副画一样,天边的云好像都在他脚下,就这样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地方发呆。

  他不是他们所说的生长在阴暗潮湿心里扭曲的怪物,明明他长的这么好。

  他的心,比谁都干净。

  “沿闻屿!”司漂双手合成一个喇叭,在架子下面仰着头喊她。

  沿闻屿听见有人喊他,懒散地把头扭过来,看到来人是司漂,收了往后靠的身子,往前倾把手肘搭在膝盖上。

  “怎么了?”

  他看到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眼里着急得隐隐绰绰泛着红。

  “谁欺负你了?”他纵身从裁判架上跳下来。

  “你、你——”司漂斟酌着词汇。

  沿闻屿靠在离她最近的一节台阶上,抱着手,取笑她紧紧张张的样子,“你慢点说。”

  “是谁?是杨瑶吗?是她那样说你的对不对!”司漂一鼓作气。

  她不确定沿闻屿有没有看到那些传言,如果看到了,他应当不会这么闲适地在这里吹风。

  但是她又没法做到不不求证。

  沿闻屿一怔,而后反应到,“你是说那些啊——”

  “所以你知道?”

  “嗯,我知道。”

  所以他知道,那些说他不好的话全都被他看到了。

  厌恶、嫌弃、唾弃、猜忌、踩踏……他全都看到了。

  司漂当下觉得胸腔里阵阵难受,这种难受简直比她自己被说还要不好过。

  她更咽着说,“沿闻屿,你不要管他们说什么……”

  她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这一哭,倒是让沿闻屿着急了。

  他直了身子,往前一靠,微微弯下腰,粗糙地用手背一下又一下揩着她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死孩子,你哭什么。”

  “我不要、不要、不要他们那样说你——”她抽抽搭搭,总算是把这句话说完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他们说的是事实,就让他们说去好了。”沿闻屿反倒安慰她,做出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来。

  “不是!他们根本不了解,他们根本不懂!”

  沿闻屿看着她的眼睛,“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我不在乎那些。”

  可是司漂在乎。

  她太在乎了。

  “他们说的的确是事实,那的确是我爸,也的确是我的人生。”

  “可是我早就学会和人生和解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你更不用太担心我,谁敢到我面前来说这些呢,匿名论坛里他们要嚼舌头,就让他们去嚼吧。”

  司漂哑声。

  他说的风淡云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好像匿名论坛上只是曝光了他周一早上迟到翻墙进来一样的简单。

  沿闻屿没事人一样地继续晃荡在校园里,甚至在家长联名拦在学校门口要求学校给出说法的时候还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从他们面前溜达。

  论坛的帖子被高高顶起,司漂整日混迹在里面一个个解释,解释到后来她才发现这群人根本就是信口雌黄,她在里面跟别人大骂几个回合败下阵来之后,哭的稀里哗啦后又揩干眼泪继续骂。

  司漂把所有的线索连起来看,她听别人说,那个刑满释放的人,住在桑谭岛的的西海岸崖边。

  那里原是一片以供游客居住的民宿,东海岸开始开发之后,外来的游客住到了东海岸这边品质较高的高级酒店,西海岸只有少量资金不充裕的人才会去。

  司漂按照帖子里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那家民宿。

  即使在西海岸一众老旧失修的房子里,那间写着“岛屿日记”的低矮楼层仍然颤颤巍巍地镶嵌在违章搭建的建筑群里。

  司漂驻足在那楼房唯一的昏黄灯光下,仰着脑袋看着门面牌匾上被刻的歪歪扭扭的字。

  “岛屿日记。”

  特别有童话意味的名字。

  多好的名字,像是一个坐落在西海岸崖边对世事变迁和人来人往的记录者。

  司漂想跨进门槛看看,只是刚侧身进去,就听到楼上木地板上有人笑闹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肚腩上像是裹了一圈游泳圈的男人吞云吐雾地出来,身边是一个身材走样妆容艳丽的女人。

  司漂连忙躲到一边,

  “下次再来啊均哥。”那个女人捏着男人的衣摆,含羞低.喘作弄着。

  “瞧你那没满足的贱.货样。”男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横肉能把烟灰都抖下来,他掐了掐她枯瘦打着浓重腮红的脸。

  等那胖男人走远了之后,那女人才骂了一句,“穷鬼,就十五分钟还讨价还价的。”

  她踩着高跟鞋上了楼,走的阁楼咚咚响。

  司漂站在那儿,手指扶着门框觉得滚烫,她缩回了手,却看到木制门框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像是孩童努力的练习,一直临摹着难写的“岛屿日记。”

  其中的“屿”字,是他练的最好的,也是最工整的,干干净净不拖拉任何一笔一画。

  她对着门槛头久久的发呆,似乎都能看到那儿,有个小小的孩子,仰着头站在那灯光下。

  也如同她现在这般,在静谧的夜色里,抬头看那横匾里的字,用未启蒙的灵智体会他的世界。

  他还未像如今那样凌厉淡漠,专心地从地上挑着尖尖的石头,一笔一划地在木制的门框上画着。

  穿着暴露艳丽的房客从他身边走过,摸了把他稚气未脱的脸,阁楼上来来往往的赌。徒,扔给他几块钱让他去买烟,半夜捂着被刀喇子划出血的路人,苍白着脸威胁着他不许说他来过。

  他在那样的世界里,开化心智,解除懵懂。

  ……

  司漂晃了晃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会出现这么多破碎却又立体的画面。

  “住店吗?”一道低沉且有些颓丧的声音响起。

  司漂惊慌地回头,她对上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几乎失去光明的眼睛。

  他眼神里没有集中聚光,头发几乎被剃光,站在那里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往后摇晃着,似是喝了很多酒。

  “住店吗?不用身份证,给钱就住”

  一个男人,纵然潦倒,司漂仍能看出沿闻屿跟他的两分相似。

  “不了。”司漂连忙摇头,慌乱地逃离。

  她在回去的路上跑的很快,她的心在砰砰跳,她一方面没有按压住自己的好奇去求一个结果和真相,一方面再真的看到真相和现实的时候,又害怕的腿发颤。

  深秋的那天早上,司漂起的很早。

  她跑到学校门口那些宣传栏面前,扯过那贴纸的一页角,掀起那贴的满墙都是的加粗加黑的字体,一股脑儿地揣在自己怀里装着。

  五六点的天冻得她鼻涕横流,她抽了抽鼻子,冻僵的手却甩不开。

  “司漂?”

  司漂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声在后面响起。

  她转头,看到了一脸疲惫皱的梁闯。

  她把手伸进绒毛外套袖子里,只剩下一张带着宿妆的脸,“大早上的你在这干嘛呢?”

  司漂没想过自己会遇到梁闯,更没想过梁闯记得她的名子。

  她盘旋了一边自己的脑海,还是斟酌又不适应地说,“闯、闯姐姐......”

  “叫我闯哥。”梁闯打了个哈欠,扫不完的睡意。

  梁闯声音很好听,像是和弦扫在吉他的尾骨,低低地自带故事。

  “撕这玩意干嘛?”梁闯朝着司漂背后的东西努努嘴。

  “他们散布谣言、说沿闻屿坏话。”司漂觉得梁闯一定能跟她一样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只是后来司漂又想到了关于谁最有资格站出来维护沿闻屿的判断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他帮过我,我也要帮他。”

  像是解释了一下她这么做的原因。

  梁闯还站在那里,睥睨地扫了一圈这编的跌宕起伏的故事。

  “司漂,沿闻屿不在乎,我们都不在乎的,这些东西在我们眼里,跟电线杆上的离谱的小广告没什么两样。”

  梁闯觉得司漂这小姑娘,心眼忒实诚了。

  这样的话,他们小时候不知道要听到多少次,现在都已经能练成自动屏蔽功能了,这纸贴遍大街小巷都是无所谓的。

  “我在乎。”司漂倔强地扯着被黏的牢牢的扯不下来的纸,用力用指甲铲着剩余的残渣。

  “你这要铲到啥时候,我刚一路过来,都贴到早市门了。”

  “等到铲完。”司漂没回头,手上动作没停。

  梁闯穿的少,跺了跺脚,没差把地面跺出个坑来。

  她没走,在那看了一会。

  小姑娘把撕下来的纸都装进书包里,塞得她的包鼓鼓的像是乌龟一样。

  司漂撕一张塞一张,回头的时候,看到了梁闯递过来的一团。

  司漂还没反应过来,梁闯就拉开拉链塞进司漂的包里,而后扭过头,也开始抠着那玻璃橱窗上的痕迹。

  “真tm难拆、这帮人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贴的,刚做的指甲都被搞坏了。”她跺着脚驱着寒气,把脖子缩进衣服里骂骂咧咧。

  司漂看了看她镶晶石的蓝色指甲,在光滑的橱窗壁上来回摩擦。

  司漂往梁闯的方向走一步,伸手帮着她,“姐姐、我来吧。”

  梁闯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司漂有些小心翼翼,“你可以帮我撕那边的吗?”

  她指了指那头整张都贴在一起的贴纸。

  “行。”梁闯放弃了要用指甲抠的那些,走到好撕的部分面前。

  “叫我闯哥就好。”梁闯补了一句,“叫姐姐怪不习惯的。”

  “好。”司漂费力地抠着玻璃,“谢谢闯哥。”

  梁闯没说话,专心干活,很快怀里就揣了一堆。

  她走过来递给司漂,“介意抽根烟吗,烟瘾犯了。”

  “哦,没关系。”司漂摆摆手。

  梁闯开始从自己的兜里掏东西。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衣,皮衣下面是一条下摆微微敞开的蓝色连衣裙,黑色的靴子把她的腿衬得又瘦又长,小腿以上暴露在这场寒潮里。

  “闯哥?”司漂试探地问到,“为什么大家都叫你闯哥,你明明就是一个漂亮姐姐。”

  梁闯终于是从自己兜里掏出拿根几乎都有些折断的烟,她扯了扯自己的裙子,“酒吧要求这么打扮,我可讨厌这一身行头了。”

  “不如我的大t恤舒服。”

  “你刚下班吗?”司漂猜测。

  “三点场子就散了,后来陪一个客人多喝了会。”

  火机一开,一道青白色的光在晨曦微露的清晨跳跃。

  “是这样啊。”司漂微微有些尴尬,找的话题也对不上几句,她只得收回眼神,继续抠纸。

  “听沿闻屿说你成绩很好?”还是梁闯又挑起话题。

  沿闻屿跟她说过自己吗?

  “还可以。”司漂点头

  “打算考哪个大学?”

  司漂想了想,坦诚:“想去昌京大学。”

  “很不错,我听说五月的洋槐花会开满昌京的每个角落,很香。”

  司漂惊喜到:“你去过昌京大学?”

  “没有。”梁闯摇头,“我没出过桑谭岛。”

  这样吗?司漂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我看过招生指南的图片。”梁闯解释了一下,“那个学校的奖学金很高。”

  司漂惊叹于梁闯对昌京大学的了解,“你了解过?”

  “嗯。”梁闯咳了几声,“了解过一段时间。”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不上学了呗,了解那玩意干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上学了呢?”司漂不能理解。

  “钱要留着给我弟长大了娶媳妇。”她猛地往肺里吸了一口。

  “男孩子比较重要。”她说的理所当然。

  司漂内心像是一壶没泡开的乌龙,淡淡的苦意涌上她的喉头……

  “女孩子大概是不重要的。”梁闯难得露出表情,像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乌青色的烟呛的梁闯咳出眼泪来,嗓子更哑了几分。

  她咳到前胸后脊一起振动,蜷缩在一起顺着气。

  司漂盲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

  她走上去,塞在梁闯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手里。

  梁闯感受到掌心的异物感,强忍着肺里和喉咙的难受,试图平稳呼吸。

  她看到自己的掌心上有颗简简单单的润喉糖,还带着面前小小个子姑娘的温热。

  她说的小心翼翼,“闯哥....”

  她思忖了一会像是下了决心,之后改了称呼:

  “梁闯姐姐,女孩子也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哦呜,我的小棉袄。

  乖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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