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尸心医院（四）
元乐惊叫一声，李文小腿肚子一哆嗦，直接被吓得身体一矮。
阿尔大喊：“跑！”
他跟拎小鸡崽子似地一把拎起李文，都跑出两步了，转头却发现有人没跟上。
“陆辰！”阿尔着急。
陆辰脚下没动，但袖子底下的手已经捏上了瓷片，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诡异的护士。
护士也翻着雪白的眼珠子盯着陆辰看。
对峙片刻后，护士咽了咽唾沫。
“吸溜！”
陆辰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把“嫌弃”二字写在了整张脸上。
直播间弹幕已经是铺天盖地。
“卧槽弹幕护体！快掩护我眼睛！”
“虽然知道直播间的尿性，但每次都猝不及防会被吓一跳！”
“哈哈哈你们看陆辰，五官看着变化幅度不大，但眼神已经把嫌弃展现得淋漓尽致。”
“嗒、嗒。”
又有脚步声响起，护士身边多出一人。
是一个青色皮肤的男人，露出的脸和手上没有过分凸起的血管，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身前戴着工作牌。
护士扭头，张开口：“啊、啊！”
应该是交流，很明显护士说不了正常的话，青皮医生却听懂了，笑了声：“还没到开饭时间。”
医生能正常说话！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能说话的NPC！
阿尔顿下脚步，重新回到楼梯口前，警惕地打量突然出现的NPC，李文和元乐瑟瑟发抖躲在阿尔和陆辰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虽然害怕，李文和元乐都没扔下别人单独逃跑。
尽管隔得挺远，陆辰还是看见了医生身前工作牌上的字：“孙医生？”
就是这三个字，没有具体姓名。
孙医生听见了：“嗯？”
陆辰垂在身侧的手捏着瓷片：“请问，尸医生在吗？”
“我们医院可没有姓尸的医生。”孙医生道，“病人请好好照顾自己，遵守医院守则。”
说完他就带着护士走下来，并不停留，当着众人的面在楼梯口转弯，继续往一楼走去。
他们踏入漆黑的雾里，原本丢瓷片也没动静的楼梯却传来了脚步踩实的声音。
阿尔面露惊讶，陆辰上前，他伸出一条腿踩了踩，却发现脚底仍是空的。
陆辰皱眉，一楼只有医生和护士能去？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阿尔才放下李文，擦了把冷汗：“你胆子也太大了！”
陆辰无所谓地收回脚，元乐拍了拍心口：“还是小心点吧。”
被医生护士横生枝节打断了下，但一楼去不了，他们还是只能上三楼。
三楼没有岔路，但有拐口，拐弯后就能看见一扇非常大的门，上面写着“医生办公室”。
陆辰手放在门把上，还没动，李文先惊到：“等等！”
陆辰：“？”
李文想到刚刚医生护士的模样，小腿肚子还在抖：“我、我做个心理准备。”
陆辰：“……”
李文刚深吸口气，还没吐出来，门就开了。
他猛地岔气，咳了个惊天动地。
但门不是陆辰开的，是从里面打开的。
又一个青皮肤白大褂的医生，个子很矮小，头顶脑门儿锃光瓦亮，皮肤皱巴巴，年纪应该在五十岁上下。
身前的牌子上写着“周医生”。
周医生凶狠对着他们道：“病人禁止进入医生办公室！”
“嘭”地一声，大门关上，还咔哒一声落了锁。
陆辰在门把手上扭了扭，打不开，他估摸了下，把锁弄坏不难。
但以方才医生的态度，可能查不到什么。
“看这边！”
阿尔冲他们招手，几人凑到墙边，发现上面用很小的字写着“尸心医院医生守则”。
【1.每天2人上班，7天一换，当天上班的医生全部都要参与夜间查房
2.医生必须关心病人的身体健康
3.医生只能在规定时间内用餐】
没了。
李文愤愤：“病人管理一大堆，医生守则这么短，医院开成这样，简直丢我们医生的人！”
他气道：“不，他们本来就不是人！”
元乐拍了拍他的肩，李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守则，绝望：“我觉得好像没用。”
阿尔趴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听了听，里面隐隐绰绰有不似人的嘶嚎，他退开：“看来不适合硬闯。”
好不容易碰到能说话的NPC，却依然陷入僵局，怎么办？
这时，陆辰屈指在第二点上敲了敲：“有用。”
有什么用？
陆辰却只说：“待会儿试试就知道了，走吧。”
快到八点了，李文还得去接白小月。
八点一到，康复室内刮起阵强烈的风，把所有人扫地出门，大门紧闭，任踹任砸也再不开启。
李文接到白小月，白小月跟他们说：“方才在康复室，有人在朝观众求打赏。”
阿尔很感兴趣：“怎么做的，有用吗？”
“唱歌，还有跳舞的。”白小月回想起方才卖艺的画面，有点一言难尽，显然表演不怎么过关。
“他们打开主播界面看了，都没收到打赏。”
直播间观众打赏以首都币为单位，每次打赏100起，上不封顶，打赏全看心情。
主播打开自己的电子屏幕，就能看收到了多少打赏。
但无论收到多少，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带走赏金。
八点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透过窗户只能看到漆黑一片，连个鬼影也瞧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陆辰他们带回的情报和大家共享，大家回到四楼，病号们仍旧堆在那里，完全没有挪动过位置。
“他们其实也没害我们。”李文有点不忍心，“就、就这么放着吗？”
当初闯入401的那位无舌病人正好面朝他们，张开嘴，发出一点微弱地“啊、啊”声。
说吓人也好，说求救……也很像。
马有弃离得老远：“NPC又不是都有用，没用就别管了。”
他第一个回了病房，陆续的，又有两三人回了自己病房。
但也有人没走，其中包括白小月和另一个鹅蛋脸女孩，她们是本场唯二的两个姑娘。
“挺可怜的。”一个老大哥说，“我家里也有人病着，在医院动弹不得，至少……别把他们放在这里吧。”
最初来到这随时可能要命的直播间，病号们突然冲出来，任谁都会被吓住，那时候防范也是情有可原。
现在冷静不少，再看这群一碰就趴下的病人，怜悯大于恐惧。
如果说还有点避而远之的原因，大约就是他们衣服下的样子实在太可怖了，胆小的人确实受不起这样的画面刺激。
白小月轻声说：“给他们换个地方，也不费事。”
陆辰上前，把人堆顶端的“尖儿”提在手里，几乎没什么重量，太轻了，拎一个人丝毫不费劲。
四楼全是病房，他打开一间空置病房的门，把人放到了病床上。
力道很轻。
这个病号只剩一颗眼珠子，他艰难扭头，对着陆辰，似乎想说话，但根本说不出。
他唯一剩下的一颗眼球浑浊，此刻瞪得很大，显然情绪非常激动，但他浑身没什么好肉，白天被主播们揍了一顿，情绪再激动，最剧烈的动作也就是抽动了两下。
他眼眶里缓缓流下了两行血泪。
陆辰本来放下人就要走的，见状，脚步顿了顿。
病房里没有纸巾，陆辰扯下一片床单，替这人擦了擦血泪。
有人带头，其余人也终于不再犹豫，七手八脚动起来，阿尔搬着病人走进屋，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陆辰可能也没那么可怕。
他还调侃：“这时候你就不嫌脏了？”
陆辰放下被血泪染红的白布，懒得搭理他，出门继续搬人去了。
白小月和鹅蛋脸姑娘合力搬了个人进来，那人也是一躺下就哭，哭得眼珠都要掉了，画面又恐怖又可悲，搞得两个姑娘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先怕还是先伤心。
元乐安置好病人，忽而福至心灵：“他们白天见我们就扑……是在求救吗？”
“别想了。”
第一个进入康复室的小个子也在，他将一个病人放下，还替他掖了掖被子：“我们也做不了太多，可能自身都难保。”
他闷声道：“对得起良心就行了。”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得心酸起来：是啊，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呢。
这些病人就没个体重正常的，白天也不知他们哪儿来的力气行动，主播们不可能一直看顾他们，因此干脆把十个病人都放到一个空病房，两人一床。
反正他们瘦得完全不打挤，要是能行动了，还能互相照顾一下。
搬得差不多，眼看快到8:30，医院的广播响了起来。
【即将开始查房，请所有病人回到各自病房，违者后果自负】
众人伤感的情绪立刻被电子音给砸了回去，大家紧张跑回各自病房，八点半一到，广播再响。
【开始查房】
众人战战兢兢在病房里等着，有两扇门先被敲响了，是401和402。
敲门仿佛只是礼貌，并不是等主播开门，门从外面直接就被打开，来401的是孙医生，身后跟着两个白眼珠子护士。
虽然见过一次了，再见冲击力依然很强。
马有弃和白小月头回见，马有弃惊叫一声从床上滚下来，惊恐地缩到墙角，白小月瑟瑟发抖抓紧了李文胳膊，李文跟着抖：“别怕，我在，他们之前也没攻击人。”
谁料听到这句，孙医生却把视线投向李文，意味深长笑了笑。
虽然没有獠牙，但青面医生一笑，也差点把李文送走。
他发誓，如果能活着回去，再也不说自己导师是魔鬼了。
看着李文和白小月害怕的模样，孙医生心情似乎很好，说话慢条斯理：“请将健康手环出示给护士。”
马有弃恨不能嵌进墙角里：“别过来！啊啊别过来！”
眼看护士朝他走来，马有弃伸手往旁边抓，猝不及防把白小月扯了个踉跄，松开了抓着李文的手。
马有弃居然拿白小月挡在身前！
李文只愣了一瞬，立刻扑上来，再没了之前的文质彬彬，狠命拉扯着马有弃的胳膊：“你放开！没看她害怕吗？！”
李文爆吼：“我他妈让你松手！”
马有弃粗壮的臂膀劲儿还不小，白小月本来就被护士吓坏了，没挣扎开，力气比不过，她狠狠心，张嘴准备用咬的，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低头。”
白小月下意识低头，随后听到一声哀嚎，马有弃的胳膊松了，她跟李文因为太使劲挣扎，摔倒在病床上，两人连忙起身看，就见马有弃靠在墙角，痛苦地捂住嘴。
……地上还有颗崩掉的牙。
被陆辰一拳打崩的，阿尔跟着补了一脚。
陆辰松开拳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把血迹擦在了马有弃病床的床单上，非常嫌弃：“脏。”
阿尔啐道：“是不是人？拿小姑娘当挡箭牌？我靠了！”
弹幕里也已经骂疯了。
“垃圾，人渣！”
“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履历在那儿呢！”
“嗐，陆辰虽然是罪犯主播，可顺眼太多了。”
李文和白小月朝陆辰阿尔道谢，李文抱着白小月，离马有弃远远的。
孙医生看完戏，才好整以暇：“拒绝配合的，我们将直接带走治疗，老实说，我们更欢迎这类病人。”
两个护士唰地扭头，同时看向马有弃，期待地张大嘴。
马有弃捂着掉了一颗牙的嘴，眼前金星刚散了点儿，迎面就是护士热切注视，好悬差点厥过去。
墙角离陆辰病床很近，他突然轻轻皱了皱鼻子，顺着味儿发现根源后，不可置信：“你尿了？”
众人定睛一看，马有弃裤子湿了，还多了滩水。
陆辰从床上下来猛地拉开窗户，在味道散之前他不打算回病床上待着了。
马有弃却顾不上难堪，哆哆嗦嗦朝走来的护士抬起手臂，露出手环。
他投降，那就不能直接带走他，孙医生好像很可惜，他站在门口看着护士们登记健康值，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直到发现一个护士停在陆辰身前，好像呆住了。
孙医生：“？”
他信步上前，好整以暇开口：“怎么……了……”
手环健康值：『-100』。
孙医生也呆住了。
护士张大嘴，眼看哈喇子又要流下来，陆辰刚被味儿熏又见青色口水，忍无可忍：“离我远点。”
都什么脏东西。
孙医生率先回过神，又端起了谜语人神棍样，深深看着陆辰：“挺好的。”
陆辰冷冷道：“长眼睛了？”
好个鬼。
其余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恨不能离医生护士八丈远，陆辰居然还敢抬杠！
孙医生大概也没想到病人这么扎手，笑僵在脸上，片刻后才继续努力抬高嘴角：“希望你之后也能这么硬气。”
陆辰：“哦。”
孙医生猛地捏了捏手指，骨头咯咯作响，垮下脸。
就在别人心惊胆战以为他要做什么时，孙医生带着统计完健康值的护士转身离开，连脚步都看得出怒气冲冲。
陆辰是真不怕，居然还跟上去打开门，却发现本来是走廊的门外也成了黑雾一片，就跟一楼楼梯口相同，看不到地面，但医生护士可以行走。
他关上门，李文和白小月虚脱地大出一口气，阿尔已经麻了：“兄弟，我劝你一句，小心为好。”
“没有呼吸。”
其他人：“嗯？”
陆辰关上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医生和护士都是。”
白小月：“那那、他们是什么东西，丧尸吗？”
李文紧随其后：“咬一口我们也会变异吗？”
马有弃还瘫在角落里，陆辰不想回床位，索性抱着胳膊靠在门上：“不像，不然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刚才孙医生明显生气了，也没直接咬上来。
病人有守则限制，医生守则虽然不详细，但明显也能限制它们。
“对哦……那究竟是什么？”
李文和白小月顺着陆辰的话思考起来，一旦脑子开始转，就顾不上害怕了。
阿尔看到冷静下来的两人，突然笑了：“你居然会安慰人。”
虽然陆辰语调没温度，很随意，但结果是让两人镇定了下来。
陆辰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李文和白小月完全冷静了下来，不过病房内气氛还挺僵，平时有李文老好人负责圆场，但今天马有弃算是彻底踩了他的雷。
没人管角落里的马有弃。
马有弃跌跌撞撞站起来，去厕所止血和拧裤子了。
他不在视线范围内后，李文和白小月面色才好了一点。
九点到，医院广播再度响起。
【查房完毕，现将带走健康值最低的三名病人】
随着广播话音一落，病房里的白炽灯突然“啪”地一声熄灭了，仅仅一瞬，灯就再度亮起。
即没人开门，也没见医生护士出现。
李文都快神经衰弱了：“又吓人——”
“不好！”阿尔道，“陆辰不见了！”
原本立着人的门边，现在空空荡荡，仿佛从没人存在过。
陆辰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亮，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就换了个地方。
陆辰半眯着眼适应光线，耳边传来凄惨哀嚎。
陆辰很快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他被绳子捆在了椅子上，旁边是同样被捆住的两人，正在鬼哭狼嚎。
三步远处是两个护士和药台，正拿着针管吸取什么药剂。
针管吸药，护士吸口水。
药台旁边是个长方大台子，目测能躺人，台子左边居然是个灶，两口很大的锅里热水咕噜咕噜冒泡，沸腾得很欢畅。
剁骨刀、锅碗盘盆，一应俱全。
先打针，再剁碎了扔锅里，这就是被带走“治疗”主播的下场。
陆辰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们直播分在美食区。
神他妈美食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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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大喊：“跑！”
他跟拎小鸡崽子似地一把拎起李文，都跑出两步了，转头却发现有人没跟上。
“陆辰！”阿尔着急。
陆辰脚下没动，但袖子底下的手已经捏上了瓷片，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诡异的护士。
护士也翻着雪白的眼珠子盯着陆辰看。
对峙片刻后，护士咽了咽唾沫。
“吸溜！”
陆辰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把“嫌弃”二字写在了整张脸上。
直播间弹幕已经是铺天盖地。
“卧槽弹幕护体！快掩护我眼睛！”
“虽然知道直播间的尿性，但每次都猝不及防会被吓一跳！”
“哈哈哈你们看陆辰，五官看着变化幅度不大，但眼神已经把嫌弃展现得淋漓尽致。”
“嗒、嗒。”
又有脚步声响起，护士身边多出一人。
是一个青色皮肤的男人，露出的脸和手上没有过分凸起的血管，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身前戴着工作牌。
护士扭头，张开口：“啊、啊！”
应该是交流，很明显护士说不了正常的话，青皮医生却听懂了，笑了声：“还没到开饭时间。”
医生能正常说话！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能说话的NPC！
阿尔顿下脚步，重新回到楼梯口前，警惕地打量突然出现的NPC，李文和元乐瑟瑟发抖躲在阿尔和陆辰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虽然害怕，李文和元乐都没扔下别人单独逃跑。
尽管隔得挺远，陆辰还是看见了医生身前工作牌上的字：“孙医生？”
就是这三个字，没有具体姓名。
孙医生听见了：“嗯？”
陆辰垂在身侧的手捏着瓷片：“请问，尸医生在吗？”
“我们医院可没有姓尸的医生。”孙医生道，“病人请好好照顾自己，遵守医院守则。”
说完他就带着护士走下来，并不停留，当着众人的面在楼梯口转弯，继续往一楼走去。
他们踏入漆黑的雾里，原本丢瓷片也没动静的楼梯却传来了脚步踩实的声音。
阿尔面露惊讶，陆辰上前，他伸出一条腿踩了踩，却发现脚底仍是空的。
陆辰皱眉，一楼只有医生和护士能去？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阿尔才放下李文，擦了把冷汗：“你胆子也太大了！”
陆辰无所谓地收回脚，元乐拍了拍心口：“还是小心点吧。”
被医生护士横生枝节打断了下，但一楼去不了，他们还是只能上三楼。
三楼没有岔路，但有拐口，拐弯后就能看见一扇非常大的门，上面写着“医生办公室”。
陆辰手放在门把上，还没动，李文先惊到：“等等！”
陆辰：“？”
李文想到刚刚医生护士的模样，小腿肚子还在抖：“我、我做个心理准备。”
陆辰：“……”
李文刚深吸口气，还没吐出来，门就开了。
他猛地岔气，咳了个惊天动地。
但门不是陆辰开的，是从里面打开的。
又一个青皮肤白大褂的医生，个子很矮小，头顶脑门儿锃光瓦亮，皮肤皱巴巴，年纪应该在五十岁上下。
身前的牌子上写着“周医生”。
周医生凶狠对着他们道：“病人禁止进入医生办公室！”
“嘭”地一声，大门关上，还咔哒一声落了锁。
陆辰在门把手上扭了扭，打不开，他估摸了下，把锁弄坏不难。
但以方才医生的态度，可能查不到什么。
“看这边！”
阿尔冲他们招手，几人凑到墙边，发现上面用很小的字写着“尸心医院医生守则”。
【1.每天2人上班，7天一换，当天上班的医生全部都要参与夜间查房
2.医生必须关心病人的身体健康
3.医生只能在规定时间内用餐】
没了。
李文愤愤：“病人管理一大堆，医生守则这么短，医院开成这样，简直丢我们医生的人！”
他气道：“不，他们本来就不是人！”
元乐拍了拍他的肩，李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守则，绝望：“我觉得好像没用。”
阿尔趴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听了听，里面隐隐绰绰有不似人的嘶嚎，他退开：“看来不适合硬闯。”
好不容易碰到能说话的NPC，却依然陷入僵局，怎么办？
这时，陆辰屈指在第二点上敲了敲：“有用。”
有什么用？
陆辰却只说：“待会儿试试就知道了，走吧。”
快到八点了，李文还得去接白小月。
八点一到，康复室内刮起阵强烈的风，把所有人扫地出门，大门紧闭，任踹任砸也再不开启。
李文接到白小月，白小月跟他们说：“方才在康复室，有人在朝观众求打赏。”
阿尔很感兴趣：“怎么做的，有用吗？”
“唱歌，还有跳舞的。”白小月回想起方才卖艺的画面，有点一言难尽，显然表演不怎么过关。
“他们打开主播界面看了，都没收到打赏。”
直播间观众打赏以首都币为单位，每次打赏100起，上不封顶，打赏全看心情。
主播打开自己的电子屏幕，就能看收到了多少打赏。
但无论收到多少，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带走赏金。
八点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透过窗户只能看到漆黑一片，连个鬼影也瞧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陆辰他们带回的情报和大家共享，大家回到四楼，病号们仍旧堆在那里，完全没有挪动过位置。
“他们其实也没害我们。”李文有点不忍心，“就、就这么放着吗？”
当初闯入401的那位无舌病人正好面朝他们，张开嘴，发出一点微弱地“啊、啊”声。
说吓人也好，说求救……也很像。
马有弃离得老远：“NPC又不是都有用，没用就别管了。”
他第一个回了病房，陆续的，又有两三人回了自己病房。
但也有人没走，其中包括白小月和另一个鹅蛋脸女孩，她们是本场唯二的两个姑娘。
“挺可怜的。”一个老大哥说，“我家里也有人病着，在医院动弹不得，至少……别把他们放在这里吧。”
最初来到这随时可能要命的直播间，病号们突然冲出来，任谁都会被吓住，那时候防范也是情有可原。
现在冷静不少，再看这群一碰就趴下的病人，怜悯大于恐惧。
如果说还有点避而远之的原因，大约就是他们衣服下的样子实在太可怖了，胆小的人确实受不起这样的画面刺激。
白小月轻声说：“给他们换个地方，也不费事。”
陆辰上前，把人堆顶端的“尖儿”提在手里，几乎没什么重量，太轻了，拎一个人丝毫不费劲。
四楼全是病房，他打开一间空置病房的门，把人放到了病床上。
力道很轻。
这个病号只剩一颗眼珠子，他艰难扭头，对着陆辰，似乎想说话，但根本说不出。
他唯一剩下的一颗眼球浑浊，此刻瞪得很大，显然情绪非常激动，但他浑身没什么好肉，白天被主播们揍了一顿，情绪再激动，最剧烈的动作也就是抽动了两下。
他眼眶里缓缓流下了两行血泪。
陆辰本来放下人就要走的，见状，脚步顿了顿。
病房里没有纸巾，陆辰扯下一片床单，替这人擦了擦血泪。
有人带头，其余人也终于不再犹豫，七手八脚动起来，阿尔搬着病人走进屋，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陆辰可能也没那么可怕。
他还调侃：“这时候你就不嫌脏了？”
陆辰放下被血泪染红的白布，懒得搭理他，出门继续搬人去了。
白小月和鹅蛋脸姑娘合力搬了个人进来，那人也是一躺下就哭，哭得眼珠都要掉了，画面又恐怖又可悲，搞得两个姑娘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先怕还是先伤心。
元乐安置好病人，忽而福至心灵：“他们白天见我们就扑……是在求救吗？”
“别想了。”
第一个进入康复室的小个子也在，他将一个病人放下，还替他掖了掖被子：“我们也做不了太多，可能自身都难保。”
他闷声道：“对得起良心就行了。”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得心酸起来：是啊，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呢。
这些病人就没个体重正常的，白天也不知他们哪儿来的力气行动，主播们不可能一直看顾他们，因此干脆把十个病人都放到一个空病房，两人一床。
反正他们瘦得完全不打挤，要是能行动了，还能互相照顾一下。
搬得差不多，眼看快到8:30，医院的广播响了起来。
【即将开始查房，请所有病人回到各自病房，违者后果自负】
众人伤感的情绪立刻被电子音给砸了回去，大家紧张跑回各自病房，八点半一到，广播再响。
【开始查房】
众人战战兢兢在病房里等着，有两扇门先被敲响了，是401和402。
敲门仿佛只是礼貌，并不是等主播开门，门从外面直接就被打开，来401的是孙医生，身后跟着两个白眼珠子护士。
虽然见过一次了，再见冲击力依然很强。
马有弃和白小月头回见，马有弃惊叫一声从床上滚下来，惊恐地缩到墙角，白小月瑟瑟发抖抓紧了李文胳膊，李文跟着抖：“别怕，我在，他们之前也没攻击人。”
谁料听到这句，孙医生却把视线投向李文，意味深长笑了笑。
虽然没有獠牙，但青面医生一笑，也差点把李文送走。
他发誓，如果能活着回去，再也不说自己导师是魔鬼了。
看着李文和白小月害怕的模样，孙医生心情似乎很好，说话慢条斯理：“请将健康手环出示给护士。”
马有弃恨不能嵌进墙角里：“别过来！啊啊别过来！”
眼看护士朝他走来，马有弃伸手往旁边抓，猝不及防把白小月扯了个踉跄，松开了抓着李文的手。
马有弃居然拿白小月挡在身前！
李文只愣了一瞬，立刻扑上来，再没了之前的文质彬彬，狠命拉扯着马有弃的胳膊：“你放开！没看她害怕吗？！”
李文爆吼：“我他妈让你松手！”
马有弃粗壮的臂膀劲儿还不小，白小月本来就被护士吓坏了，没挣扎开，力气比不过，她狠狠心，张嘴准备用咬的，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低头。”
白小月下意识低头，随后听到一声哀嚎，马有弃的胳膊松了，她跟李文因为太使劲挣扎，摔倒在病床上，两人连忙起身看，就见马有弃靠在墙角，痛苦地捂住嘴。
……地上还有颗崩掉的牙。
被陆辰一拳打崩的，阿尔跟着补了一脚。
陆辰松开拳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把血迹擦在了马有弃病床的床单上，非常嫌弃：“脏。”
阿尔啐道：“是不是人？拿小姑娘当挡箭牌？我靠了！”
弹幕里也已经骂疯了。
“垃圾，人渣！”
“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履历在那儿呢！”
“嗐，陆辰虽然是罪犯主播，可顺眼太多了。”
李文和白小月朝陆辰阿尔道谢，李文抱着白小月，离马有弃远远的。
孙医生看完戏，才好整以暇：“拒绝配合的，我们将直接带走治疗，老实说，我们更欢迎这类病人。”
两个护士唰地扭头，同时看向马有弃，期待地张大嘴。
马有弃捂着掉了一颗牙的嘴，眼前金星刚散了点儿，迎面就是护士热切注视，好悬差点厥过去。
墙角离陆辰病床很近，他突然轻轻皱了皱鼻子，顺着味儿发现根源后，不可置信：“你尿了？”
众人定睛一看，马有弃裤子湿了，还多了滩水。
陆辰从床上下来猛地拉开窗户，在味道散之前他不打算回病床上待着了。
马有弃却顾不上难堪，哆哆嗦嗦朝走来的护士抬起手臂，露出手环。
他投降，那就不能直接带走他，孙医生好像很可惜，他站在门口看着护士们登记健康值，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直到发现一个护士停在陆辰身前，好像呆住了。
孙医生：“？”
他信步上前，好整以暇开口：“怎么……了……”
手环健康值：『-100』。
孙医生也呆住了。
护士张大嘴，眼看哈喇子又要流下来，陆辰刚被味儿熏又见青色口水，忍无可忍：“离我远点。”
都什么脏东西。
孙医生率先回过神，又端起了谜语人神棍样，深深看着陆辰：“挺好的。”
陆辰冷冷道：“长眼睛了？”
好个鬼。
其余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恨不能离医生护士八丈远，陆辰居然还敢抬杠！
孙医生大概也没想到病人这么扎手，笑僵在脸上，片刻后才继续努力抬高嘴角：“希望你之后也能这么硬气。”
陆辰：“哦。”
孙医生猛地捏了捏手指，骨头咯咯作响，垮下脸。
就在别人心惊胆战以为他要做什么时，孙医生带着统计完健康值的护士转身离开，连脚步都看得出怒气冲冲。
陆辰是真不怕，居然还跟上去打开门，却发现本来是走廊的门外也成了黑雾一片，就跟一楼楼梯口相同，看不到地面，但医生护士可以行走。
他关上门，李文和白小月虚脱地大出一口气，阿尔已经麻了：“兄弟，我劝你一句，小心为好。”
“没有呼吸。”
其他人：“嗯？”
陆辰关上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医生和护士都是。”
白小月：“那那、他们是什么东西，丧尸吗？”
李文紧随其后：“咬一口我们也会变异吗？”
马有弃还瘫在角落里，陆辰不想回床位，索性抱着胳膊靠在门上：“不像，不然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刚才孙医生明显生气了，也没直接咬上来。
病人有守则限制，医生守则虽然不详细，但明显也能限制它们。
“对哦……那究竟是什么？”
李文和白小月顺着陆辰的话思考起来，一旦脑子开始转，就顾不上害怕了。
阿尔看到冷静下来的两人，突然笑了：“你居然会安慰人。”
虽然陆辰语调没温度，很随意，但结果是让两人镇定了下来。
陆辰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李文和白小月完全冷静了下来，不过病房内气氛还挺僵，平时有李文老好人负责圆场，但今天马有弃算是彻底踩了他的雷。
没人管角落里的马有弃。
马有弃跌跌撞撞站起来，去厕所止血和拧裤子了。
他不在视线范围内后，李文和白小月面色才好了一点。
九点到，医院广播再度响起。
【查房完毕，现将带走健康值最低的三名病人】
随着广播话音一落，病房里的白炽灯突然“啪”地一声熄灭了，仅仅一瞬，灯就再度亮起。
即没人开门，也没见医生护士出现。
李文都快神经衰弱了：“又吓人——”
“不好！”阿尔道，“陆辰不见了！”
原本立着人的门边，现在空空荡荡，仿佛从没人存在过。
陆辰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亮，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就换了个地方。
陆辰半眯着眼适应光线，耳边传来凄惨哀嚎。
陆辰很快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他被绳子捆在了椅子上，旁边是同样被捆住的两人，正在鬼哭狼嚎。
三步远处是两个护士和药台，正拿着针管吸取什么药剂。
针管吸药，护士吸口水。
药台旁边是个长方大台子，目测能躺人，台子左边居然是个灶，两口很大的锅里热水咕噜咕噜冒泡，沸腾得很欢畅。
剁骨刀、锅碗盘盆，一应俱全。
先打针，再剁碎了扔锅里，这就是被带走“治疗”主播的下场。
陆辰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们直播分在美食区。
神他妈美食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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